「夫人呢?」名義上是喬夫人請她過來的,她沒出現實在說不通。
「我尚未娶妻。」
殷小小丟了個白眼過去,「我是說你娘!」
「哦……」喬文華微笑,「大師要說清楚啊,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你……」
「文兒!」一陣風刮了進來,大刺剌地直闖進溫暖的屋內,後頭的侍女連忙為主子關上房門。「听說大師來了……啊,你是?」
左右沒別的人了,除了這女娃……沒听說大師是個女的啊?喬夫人皺了皺眉,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娃。
「你便是神算大師?」喬夫人謹慎地確認。
遇到質疑不是第一次,殷小小的優點之一就是不會跟長輩計較。
「是。」她擺出職業的笑容,「夫人想為少爺沖喜?」
一听她這麼一問,喬夫人立即上前一步問︰「沒錯。我為小兒談過幾門親,可都談不攏,不知大師有何指點?」
殷小小聞言瞄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嗯……憑他這副尊容想娶親……難喔!
不管他以前有多好看,病成這副瘦骨嶙峋的模樣實在看不出以往曾有的風采;連她都看得出他來日無多,試問︰哪家姑娘願意嫁進來等做寡婦?
何況一路走進來,也明白喬府是如何的朱門大戶,這種人家講究門當戶對,又有哪個好人家的女兒願意犧牲?何況……嘿,她也有做功課的,喬少爺不是獨子,他一死更是半點好處都撈不到,更叫那些祟尚「門當戶對」之人敬而遠之了。
「貴公子的印堂發黑,黑雲罩頂,怕……沖喜也……嗯……」話說太白便失了美感,並且她亦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如何當面跟一個母親說她兒子沒救了,豈不造孽?
喬夫人一听感覺一陣暈眩!
「夫人!」兩個侍女連忙一左一右地攙扶住她。
呂洞賓這麼說,神算大師亦如是說,難道文兒真……不!她不放棄!
「大師,求您救救文兒,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呀……」喬夫人聲淚俱下,「不管多渺小的希望,只要有可能,我都會去求來!求大師指點一條明路。」
呃……殷小小吃軟不吃硬,對溫情攻勢最沒轍了。
「娘,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喬文華緩緩開口,對幾天之內分別听到不同領域的人宣判他的死期,似乎沒有多大感覺。「明知活不久,何必害了人家閨女?」
咦?殷小小聞言挑眉,驚訝地望向他。
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好意外呀……「什麼活不久?娘不準你這麼說!」喬夫人挨到床前握住愛子的手,「你想娘的下半輩于孤孤單單過嗎?娘的依靠惟有你啊!」
「娘,爹會照顧你。」喬文華無奈道,「沒有我,你依然會過得很好……」
「胡說!」喬夫人激動地說︰「你一死,娘就什麼都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唉……喬文華吐了一口氣。他不怪娘的勢利,娘只是被爹傷了心,變得不再相信感情。
三妻四妾沒有錯,錯的是不該輕易許不只愛一人的承諾。
若沒有把握一生一世只愛一人,又何必承諾甜蜜的謊言?
殷小小在一旁看著,深深覺得這種深宅大院中的恩恩怨怨,是非曲折,實在不是她這種小人物能夠了解的。
還是快快打發離開吧!
「咳!」殷小小輕咳一聲引起兩人注意,「要沖喜也不是一定找不到人……」
「大師有何指點?」喬夫人一听,驚喜地緊抓住兒子的手望向她。
喬文華亦感有趣地等著下文。她想怎麼做?
「請喬少爺淨身持齋三天,三天後午時往心目中浮起的第一個方向去找,遇到的第一個適婚女子就是你救命的沖喜新娘!」殷小小筆做掐指狀,「但屆時將有許多阻撓,因喬少爺天命本該盡,自然阻礙重重……」
「這個女子就能救文兒的命嗎?」喬夫人充滿希望地問。
「呃……」殷小小評量著該怎麼說才能推卸最多責任、達到最大效果,「只能說她是一個關鍵,端看喬夫人怎麼運用……」
「該如何運用?」喬夫人又問。
「存乎喬夫人一心而已,我不能洩漏太多天機,只能說,那女子是一個關鍵。」殷小小繼續含糊其詞。
全說白了還有什麼戲唱?
喬文華听得心里覺得好笑,她便是這樣「騙吃騙喝」嗎?
可喬夫人卻是深信不疑,連連點頭,嘴里稱謝,殷小小也毫不害臊地全盤接受。
算命這種東西呀,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什麼一定的是與非,她只是給了一個美麗的希望──而且通常會實現,有何不可?他們高興,她也快樂啊!
尤其捧著一盒沉甸甸的銀子時,殷小小包快樂了,也因此降低了警覺心,絲毫沒發現床上那個「將死之人」眼里詭異的流光。
雖然她很可憐那個倒楣的姑娘,但在商言商嘛!就算進門做寡婦也是吃香喝辣呀!
米米米
「你還真相信那江湖術士的話?」
知道好友真照著「大師」的話淨身持齋時,呂洞賓的嘴是張得不能再大,足可吞下一顆雞蛋。
「我以為你根本不想在這時候娶妻。」以往幾樁婚事為何告吹?就算喬三少將死,只要能與喬家攀上關系,犧牲一、兩個女兒算什麼?卻為何連談幾樁婚事都談不攏?當然是有人暗盤操作──就是他,苦命的大夫兼好友。
「沒錯,我是不想。」喬文華不予否認。
社會風氣幾近變態的要求女子守貞,若他不測,這座喬府便是那女子一生的牢籠,綁一個彼此不相喜愛的女子在府中為他守寡,何苦?
「那麼為何現在又如此?」
對上呂洞賓不解的神情,他微微一笑,「當然是因為我不想把她讓給別人。」
「你?!」呂洞賓覺得自己此時的表現一定逗得他很樂,因為他笑得很是……陰險;每當此時,他就會萌生一股悔不當初的感慨,為何會跟這樣的人結下孽緣?
文華一旦想要,便有一定會將之弄到手的惡劣個性。
而那個扮壞人、行歪招的人通常是他。
「洞賓,兩天之內為我查出有關于神算子的一切。」他認真地直視著好友。
他就知道。「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他咕噥著。
喬文華勾起唇角,「不是欠我,是欠依妹吧?」
「不,是欠你。」呂洞賓很是確定。
老是被他以喬依人為借口要得團團轉,連個甜頭都沒吃過──呃,不是他有什麼邪惡的念頭啦,而是──哎,大家知道的,不甘心哪!
不過不是他要澆好朋友冷水,而是……「文華,這樣……好嗎?」
「有何不好?」
他在裝傻,呂洞賓非常確定。「你的生命。」
不說「你的身體」乃因為他的生命已是風中殘燭。
微微一笑,喬文華緩緩道︰「我想要她,不想讓別的男人搶走。」
「本是你的東西讓人奪走才叫『搶』,而你與她,八字尚未一撇。」厚臉皮的傢伙。
「很快就會了。」
「什麼意思?」啊啊……頭皮發麻,每當文華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就是他勢在必得的時候,表示他將不擇手段……別人還說他溫和,溫和個頭啦!那是因為他還不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咳咳……」
呂洞賓听不出他在咳嗽或是在笑,反正不管哪種都滿可怕的。
「唉,果真是上輩子欠你的。」呂洞賓說著拿出一包金針,迅速地插進他周身幾個大穴,「我入了一味新藥,先試幾天吧!要設計那個神算大師也得你的身體許可。」
隨他在自己身上東下一針西下一針,喬文華只是看著他慎重的神情說︰「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