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也想同我們聊嗎?可是你已經嫁給三哥哥啦?」
「誰規定嫁人之後,便不能幫人指點姻緣呢?」殷小小昂頭笑道。
「指點?」八丫頭睜大眼楮。
這時喬依人冷言暗諷,「妹妹,你忘了她本來是江湖術士,便是靠著這點伎倆使計嫁給文華哥的嗎?」
嗄?听到一向柔婉的六姊出口如此不客氣,八丫頭愣了愣。
「沒錯呀!」殷小小不以為忤,反而故意笑得很甜蜜,「我這點伎倆還挺有用的,至少還沒有哪家姑娘向我抗議過所遇非良人的。」
「嫂嫂,你真是幫人算命的?」八丫頭好奇地靠過去了一點,「怎麼算呢?」
「就這樣──」殷小小抓起她的手,指向她掌心里的掌紋,「看這個嘍!」
被她逗起興致,八丫頭也盯著自己掌心看,「怎麼看?」
「你瞧啊,你的姻緣線明顯……」嘰嘰咕咕的,殷小小當做哄小妹妹,絕活盡出,引得其他女人也好奇地湊過來。
「嫂嫂,你說的是真的嗎?」不一會兒,八丫頭看著她的目光已經轉為崇敬。
她掃了眼周圍的娘子軍,笑道︰「不說這個,你們傾心哪家公子也可以告訴我呀!我在街上討生活,听到的閑言閑語總是比你們多,可為你們鑒定一番。」
四小姐讓她說得有些心動,害羞地瞄了眼其他姊妹,才細聲說道︰「嫂嫂,我的姻緣又在何方呢?」
「本大師看看……」殷小小裝模做樣地左看右看,看看她的手後,又看看她的臉,觀了半天才道︰「嗯,恭喜四妹,今年紅鸞星動,必能嫁得好夫婿,只要往東去求即可。」
「東……」四小姐想起了中秋月圓賞月時,遇到的俊偉公子,便是在城東的佛庵邂逅的……難道他便是她的姻緣嗎?她模了模掛在腰間刻有「林」篆字的玉珮,雙頰不禁紅若火燒。
眾姊妹見她這模樣,伯是心里有數,紛紛對嫂子看姻緣的功力瞪大了眼。
「嫂嫂,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嫁呢?」八丫頭又問。
望向她,殷小小笑道︰「你呀……出嫁的年紀會是所有姊妹中最幼的。」
咦?八丫頭雙眸一亮,小小年紀猶不懂害臊,只感到新鮮與期待。
現在最早出嫁的姊姊是在十六歲時……她今年十三歲,會多早呢?
見狀,其他小姐們也蠢蠢欲動,正待問出口,一只枯瘦的手伸了過來。
「小小,我累了。」
喬文華笑著說道,環顧一眼眾姊妹,「談什麼呢?」
眾姊妹們紅了一張芙蓉臉,不答話,八丫頭卻道︰「這是姑娘們的話題,三哥哥你不能听。」
「哦?」他低頭看向殷小小,其實很高興她與姊妹們相處融洽。
殷小小起身,細心地發現他面容上的疲憊,于是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轉頭朝眾小泵們笑道︰「歡迎來坐,你們三哥也歡迎你們的。」他的院落太僻靜了,有些寂寥。
眾女看著他們相扶離去的背影,久久不知誰先吐出一口氣道︰「誰說他們是權宜婚姻呢?三哥看來很疼嫂子呢!」
眾女讚歎欣羨之余,只見喬依人繃著一張臉,面無表情。
米米米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正月初一,少不了的活動是放爆竹,歲首歲尾交接的時辰一到,京城里的爆竹聲震天價響,如擊浪轟雷,徹夜未停,直到清早。
初一到初五,婦女忌諱不得外出,直到破五之後婦女才能開始往來拜年。新嫁娘也于此時回門,大街上香車繡帷,塞街填巷,到處是歸寧的新婦。
殷小小由于和殷母同住在喬府,也就沒什麼歸寧問題了。
年初七,俗稱人日,喬府未出嫁的姊妹們,齊湧來兄長居住的廂房,與嫂子一同剪綵,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奴僕們備來一壺又一壺桂花釀、甜茶,還有一盤又一盤果子、點心,房里彩紙四散,屏風上、鏡台前四處貼滿了花、鳥、魚、人等美麗的圖案,甚至連眾人頭上也戴了彩紙。
喬文華讓姊妹們慫恿著試做生平第一張剪綵,剪的是最簡單的梅花,毫無技巧可言,卻讓姊妹們把它戴到殷小小的頭上當獎勵。
這一刻,兄妹親情似乎不再那樣遙遠。
「三哥哥,我有句話要跟你說。」八丫頭偷偷地挨到他身邊,小小聲道。
「什麼?」他微笑著低下頭。
「恭禧三哥哥成親了,祝你和三嫂嫂白頭偕老喔!」她開心地笑了。
喬文華眨眨眼,胸中升起一股感動。
「謝謝你,八丫頭。」他也小小聲地回道。
娘只生了他一人,沒有同母的兄弟姊妹,加上娘不許他與其他庶出的兄弟姊妹太過親近,所以他與這些異母姊妹一直是疏遠感多過于親近。
「嘻嘻,不客氣。」八丫頭一地坐上床沿,與兄長一同看著前廳女人們玩鬧、猜拳、暍花釀,小腳晃呀晃的。
「八丫頭怎不過去玩?」他問道。
小孩兒愛鬧,怎坐得住陪他呆看?
「三哥哥,你喜歡三嫂嫂嗎?」她睜著圓滾滾的大眼楮問,見他微笑點頭才又繼續道︰「我也喜歡喔!」
她讓她們能夠進來三哥哥的房間玩呢!扁是沖著這一點,她便變節地投向三嫂嫂了。
六姊總不許她們來吵三哥哥,說三哥哥需要安靜──可如今三哥哥好好的呀!他也沒說不行。
八丫頭開心地與往日高高在上的喬文華聊了一會兒後,便讓姊姊們招呼著回去了,臨行前還念念不忘地定下上元節一同去看燈會的約定。
房里一下子少了四個女人,雖彩紙仍散置四周,還是顯得冷清多了。
喬文華不知何時下了床,走至前廳,正好瞧見她拿下頭上的梅花彩紙折好。
妹妹們相約去看戲听曲了,留下小小一人,想必她心頭不是滋味。
他拿過她手中折好的紙花,「願意陪我一同出去走走逛街嗎?」
殷小小聞言皺眉地說︰「你這身子想拖累誰?跟你出去不如窩在房里喝茶、吃果子。」
其實她對他的身子並沒有喬府其他人來得在意,只是一想到上次帶他出門的後果……算了,她還是乖乖在房里嗑瓜子就好。
「小小,我能出去的。」他緩緩笑道,「待在房里久了,骨頭都要松了,外頭這樣熱鬧……咳咳,我實在想出去看看。」
「過年還不都一樣嗎?」殷小小沒得多說,在桌前坐下,「差別只在于今年比去年多一歲罷了。」
但一想到過年時候,出門的婦女多,算姻緣的姑娘更多,她便對沒能做生意,從手中溜走的銀子感到心疼不舍。
還有滿街舞獅子、敲銅鑼、做百戲的……啊啊,但望一眼喬三少的病容,殷小小還是忍痛把那些記憶從腦海里刪除。
不能否認的,離上元愈近,她的胸口便愈難過,尤其是見到他對著她露出笑容時,那種心頭難過的感覺更盛。
反觀讓人宣告除非奇跡出現,否則活不過上元的他,卻沒有她來得焦躁,每天依舊早上起來看帳簿,閑來無事看看書,為她念幾則歷史故事;看著她為他煎藥,打開窗子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偶爾她會在他看帳簿時,發現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銳利光芒,與他平日給她的印象完全不符,卻也是他。
喬三少是個商賈呢……只有這時候她才能感覺他確實是個商人。
沒看過他做生意,但听呂洞賓說,之前的他做生意時心狠手辣──哦,是眼明手快,一旦咬上的獵物便絕不放手,絲毫沒有私情可說。嗯,要從他現在的樣子去想像,實在有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