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岳十娘帶著深濃笑意直瞅著她。「衫兒,你和大人共乘一騎而來,無論誰看了都會說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銀衫臉上一熱。「姊姊,大人怎麼會到我家接我?」
岳十娘笑意更深。「這要問你了,用的是什麼法子,大人滿心都在你身上,我不過說了句你今日會過來,大人便自告奮勇要去接你。」
什麼自告奮勇,听得銀衫臉上倏地一紅,心中卻又涌動著一股別樣的甜蜜。
她也不懂,她能有什麼地方讓樓天臨喜歡了,最怕就是他這樣由京城來的世家子弟,看慣了千金小姐,一時對她這樣的村姑起了興趣,就好像郭啟軒一直和她這樣一無所有的孤兒在一起,遇到了陸海倩那樣什麼都有的財閥醫院院長千金,自然是分外的新鮮……
胡思亂想間,綢緞莊的作坊到了,銀衫哪里想得到一下馬車便又看到樓天臨,那一身白衣襯得他豐神如玉,飄逸瀟灑,她的心猛烈的跳動了幾下,竟忘了該要施禮,一徑愣愣的看著他。而樓天臨垂眼睨著她,她的表情有些恍惚,他心中竟有個不成體統的想法跳了出來,就是明日迎了她過門,他也願意。
可他知道,他願意,她不見得願意。他在京城是御筆欽點的狀元,是炙手可熱的才子,是家世傲人、年少有為的御史台令史,原就供職于詹事府,皇上還未登基時便已是太子僚屬,如今更是備受皇上重用,官途無可限量。
可是,在這里,在這白陽縣里,他不過是個縣令,除了外表一樣叫人趨之若鶩外,沒什麼可自滿的。
岳十娘下了馬車見兩人這副模樣兒,心中已有了計較,她咳嗽一聲,笑吟吟地說道︰「衫兒,大人說要參觀作坊以便體察民生民情,我便邀大人一同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銀衫回過神來,神情很是局促,垂著眼眸說道︰「作坊是姊姊的,姊姊做主。」岳十娘言笑晏晏地道︰「那麼一同進去吧,大人請。」
銀衫嘴里默念著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她想讓自己靜下心來,不要太過在意樓天臨的存在,他就是偶爾出現在她身邊的浮雲罷了,任期屆滿他就會離開白陽縣,自己莫要把他此刻的這些舉動太往心里去了……
這麼一陣自我說服,似乎真的好多了,也能定下心來了。
她跟在岳十娘身邊進入作坊,里間寬敞,大約有六十來個人在忙活,衣匠們剪裁、縫線,各司其職,規模算不小了。
但是,若雪兜開始生產販售之後肯定要擴大規模的,照她的看法,再擴大五倍都不見得能消化訂單。
「這是安師傅。」岳十娘為她介紹了作坊的管事,也是資深衣匠。
岳十娘又對安師傅道︰「這位是孟姑娘,是我的義妹,雪兜的點子便是她想出來的。日後任何時候孟姑娘都可隨意出入作坊,不需請示于我,明白了嗎?」
安師傅連聲稱是。「東家的吩咐,小老兒明白。」
銀衫心中很是感動,岳十娘這是全然的相信她,不但不怕她窺得作坊的技術,也不怕她來查雪兜的產量。參觀了一會兒,岳十娘便道︰「咱們到里間吧。」
里間就是現代的辦公室,巧繡莊的劉大富掌櫃已候在那兒,長方型的木案上放著一個模板。銀衫仔細看了看,模板做得很好,很細致,她對岳十娘道︰「姊姊,這里可有熨斗?」
「熨斗?」岳十娘想了想,比了個熨過布料的動作。「妹妹說的可是燙斗?」
銀衫想,原來這里不叫熨斗叫燙斗。「不錯,就是燙斗,這里可有?」
「當然有了。」岳十娘讓劉大富去取來。
銀衫解開今日出門後就一直不離身的布包,取出印色花漿,待劉大富取了鐵制燙斗回來,燙斗里面放著燒紅的木炭,隨時都能用,岳十娘也拿來一件做好的雪兜。
銀衫把雪兜成品放在木案上,先把色漿舀出放在模板上磨勻,跟著反過來把模板摁在雪兜上,最後再把模板拿開,一個巧繡莊商標已印在雪兜上,過了片刻工夫,最後再用燙斗在上面燙熨了一下。
銀衫微微一笑。「如此便成了,這樣商標就不易褪色了。」安師傅頓時激動了起來。「妙啊!太妙了!」
岳十娘同樣看得目不轉楮,她打從心里折服地嘆道︰「衫兒,你實在太心靈手巧了,我怎麼就想不到要這麼做呢?」
樓天臨為免銀衫尷尬便一直站在眾人身後,面上一直不顯山露水的,只不過心中的折服和贊嘆和其他人一樣。
岳十娘大致和他說過她和銀衫合作的是什麼生意了,做的是類似肚兜功能的貼身衣物,取名為雪兜。
那雪兜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勾人,想必天下間為自己容、為男人容的女子都會想要一件。不過,他實在不解銀衫是怎麼想到這個的?就與她想出了《童三寶闖天關》一樣嗎?
第八章雪兜有商標(2)
「姊姊事情多,自然沒空想這些,我閑來無事,東想西想便想出來了。」想到樓天臨也在場,她越說面上越熱。
任何一個潔身自愛的好姑娘都不該有這樣大膽的設計構想,他會如何想她這個人?
「衫兒,目前雪兜已生產了五百件,待把商標燙上之後便可以賣了吧?」岳十娘興沖沖地問。銀衫搖了搖頭。「太少了。」
劉大富咋舌地看著銀衫。「呃——五百件哪——姑娘是說太少了嗎?」
銀衫微笑道︰「劉掌櫃,起碼要準備兩千件才能開始賣,這樣我們才能在第一時間把雪兜賣給各路商客。即便有人仿作,那也必定會遲上幾日,當客人拿到的第一件雪兜是咱們巧繡莊做的,那麼他們再看其他成衣鋪的仿作就會怎麼看都不如咱們,所以先機很重要,咱們要搶得先機,讓大家第一個認識巧繡莊的商標。」
岳十娘听得激動,「衫兒說的不錯!咱們把品質做好來,即便其他成衣鋪來仿做,打響雪兜的是咱們巧繡莊,若是價格相當,人們不會想買那些個仿作的次級品,若是價格次于咱們,那品質肯定沒有咱們好,這麼一來客戶群便也區隔開來。那些貪小便宜買次級仿作品的,我也不希罕賣給他們。」
「姊姊字字真理。」銀衫打從心里欣賞和佩服岳十娘的豪氣和眼界,那種要一把抓在手里,什麼都不肯放過的生意人,為了要壟斷市場,怕是覺也睡不好,不知要白了多少頭發,而岳十娘卻是不擔心仿作,將品質顧好的這個理念和她不謀而合。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開頭便找到岳十娘合作,令她事半功倍,還多了個能商量事情的姊姊,讓她更有信心能在這里領著一家子生活。
她長長的睫毛一揚,眼眸璀璨。「姊姊,等雪兜要開賣時還必須做些宣傳,過幾日我再來,到時會將如何宣傳想好,並將我要投資的八十兩銀子帶來。」
岳十娘爽快地道︰「就這麼說定了,到時打正式合同就由大人作證。」
她不缺那八十兩銀子,原想給銀衫干股的,但那是銀衫能參股的理由,為免銀衫不安,她說什麼也要收下。而且,她說要樓天臨做合同見證,可是用心良苦在幫他們制造機會啊!
樓天臨倒是淡定。「樓某樂意效勞。」
作坊即日起便要日夜趕工的生產雪兜,岳十娘和安師傅還有許多細節要討論,比如生產過程的保密和對衣匠的要求等等,因此她便留了下來,銀衫忽然發現她又和樓天臨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