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種……」她輕笑,笑中帶淚。
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是,不是爹的女兒,不是仇情!那——自己是誰?
昔日的傷心一幕幕接踵而來,漸漸地,她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的昏了過去。
白松康抱起她,瘋狂疾奔,口裏喃喃念著︰「情兒,你一定要撐下去……」
而那個闖禍精白雪,此時正哭得涕淚縱橫,只是不斷搖頭悔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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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白松康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方寸大亂的握緊仇情的手。
「如果你幫不上忙,請你離開。」
「我要留下。」他說什麼部不離開情兒—步。
「那就按緊她,讓自己有點用處。」
「嗯。」
「現在我要取下薄刀,你馬上以布按住傷門。」大夫遞給他一塊厚厚的白棉布,然後動手割開傷口旁的衣服。
這時,白松康才知道她受的傷比自己想的還嚴重許多。
只見大夫屏住氣,在傷處四周以銀針止血後,便用力拔出嵌著的薄刀。薄刀一離身,血立即噴出,白松康迅速用白布壓緊傷口,血迅速染紅白布巾。
正待白松康欲狂吼,大夫已從藥箱中取出一包藥粉,示意他栘開白布巾讓他灑下止血粉末。
不消片刻,黃色粉末發揮功效,血已有漸漸止住的趨勢,大夫才松了一口氣。
「應該沒事了。」大夫開門安慰他。
「應該?」
「傷口並不深,不致有生命危險,只要休息一陣子,保持傷口乾淨,讓它慢慢痊愈就行了。不過……」大夫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白松康著急地問他。
「不過……她可能從此不能生育。」大夫頓了一下才又道︰「方才我為她診脈時,發現她的脈相奇特,經絡跳動極不正常,應該是服用一種慢性解毒劑造成的現象,這種解毒劑可解百毒,但後遺癥頗多,若是女子服用可能造成不孕︰不過,或許會有奇跡也說不定。」
「怎麼會這樣?」老天啊!她的磨難還不夠多嗎?
白松康不舍的握緊她的小手,渾然不覺仇情早已清醒,並將大夫的話全听個清楚明白。
蒼天不仁,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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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燒五天的仇情已經瘦了一大圈,連大夫也深感訝異。照理說,傷口不見紅腫,而且愈合的速度比想像中快,不應該會有高燒的情形發生,而且傷者還昏迷不醒,甚至發生將藥汁吐出的情形。
其實,仇情早已蘇醒,她只是不知該怎麼去面對眾人,面對自己摯愛的夫婿,所以她選擇逃避;讓自己迷失在黑暗中,這樣她就不需再面對這殘忍的丑陋世界。
這一天,白松康照舊坐在沿,滿臉胡渣的緊握著仇情的手不放,詩畫、詩意則面帶愁容地苦勸著他,要他保重身子。
而白松康恍若未聞般依舊故我,餐點是一回一回的送,然後又原封不動的撤離。
「情兒!醒一醒好嗎?」白松康不死心地喚著愛妻,希望喚回她的神智。他知道她受不住突來的刺激,讓她無法面對,所以才會選擇逃避,拒絕醒過來。換成任何人,在知道自己竟是身分不明,不知道姓啥名誰後,都會受不住,尤其她是那麼期待有朝一日能得到爹的真心疼愛。
「情兒,醒一醒,看看我,看看你四周的人,有這麼多人在關心你,你不是無依無靠的,你還有我們啊!你怎麼忍心就此沉睡?你一向是最善良的,不會忍心這麼待我們吧!醒一醒奸嗎?你忘了你還有女乃娘要照顧呢!」白松康語無倫次地威脅她︰「如果你再不醒過來,我就將女乃娘送回蒼厥教,不管她的死活。」
不!不行!你不能這樣……仇情听見白松康的威脅,難過的在心裏吶喊。
不要送走女乃娘,不要!
這時,兩顆晶瑩淚珠自仇情眼角流下,白松康倏地一僵,他雙眸發亮的繼續說下去,意圖喚回仇情游離不歸的靈魂。「對了,還有球球,你再不醒過來,我就宰了它,將它炖成香肉,給大夥兒進補,反正我早瞧它不順眼了。」
不行,你不能這麼做!
「還有,你那個狠心的爹,只要你有個萬一,我一定讓他血債血償,就連蒼厥教五十口人的命都一並為你殉葬。」白松康見她已淚流滿面,為了要讓她真正醒來,只有狠心的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不要這樣待我,我不想再醒過來了,活著好苦啊!為什麼不讓我安安靜靜地沉睡,夢裏的世界多麼美好,沒有丑陋、沒有哀傷,我可以假裝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小孩,有爹爹疼、有娘親愛,不像現在……不!我不要醒過來,我喜歡這裏的世界,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來生一定還你……仇情還是拒絕醒來,執意沉睡在黑暗的世界裏。
「情兒,醒過來。你不能再睡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你就真的醒不過來了。」白松康見她仍拒絕蘇醒,多日的焦慮化為暴怒,他再也克制不住地猛力搖晃她,想將她自黑暗中搖醒。
「少爺,你不要這樣,夫人的傷口又流血了。」詩畫驚呼一聲,情急的扯住白松康的手臂,欲阻止他的動作。
「流血?有什麼不好,至少我知道她仍是活著的,不像現在……」白松康頹然地放手,難過的扯緊自己的頭發。「求求你,醒一醒好嗎?你忘了你還有我,還有女乃娘,以及一大堆關心你的人了嗎?你這樣待我,你要我情何以堪?」
「大嫂,你醒過來好不好?你這樣,我會難過一輩子的。你忍心讓我一輩子受良心譴責嗎?你一向都是最疼我的,不會這樣待我的對不對?」白雪再接再厲,打算用親情攻勢來喚醒她。「不要丟下我們好不好?我們是一家人啊!這個家如果少了你就不成家了……」
「是啊!情兒,你就行行奸,醒過來吧!你還有大好人生在等你,明年我們還可以生一個白胖女圭女圭來玩,對不對?」白松康不放棄的勸著她。
這時,淚水再度自仇情眼角滾落,大夥兒全屏息凝神地期待著,可這一回,她像是打定主意一般,又讓大夥兒失望了。
「你想死是不是?沒關系,我陪你。你上天,我就追上天;你入地,我就下陰曹地府去找你。這一生不管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與你糾纏定了,你別想甩開我,也不可能甩開我!」絕望了,白松康望著妻子平靜無波的表情,再也忍受不住的爆發。「要死,我陪你一起死!」說完就取下牆上的佩劍,打算與她一起玉石俱焚。
「不!」輕弱的低呼聲自仇情口中逸出,宛若天籟般的聲音打進白松康已呈絕望的心。
「情兒,你醒了?!」白松康丟開長劍,緊緊地抱住妻子,上天垂憐,終於將情兒還給他了。
「你怎麼這麼傻,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仍是極度虛弱的仇情哭得肝腸寸斷,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狂瀉而出。
「哭吧!哭出來,將所有委屈全都哭盡,然後,再也不許你掉一滴淚。」白松康寵愛地摟緊她,喃喃地說著愛語。
這時,經過這個事件而變得成熟的白雪高興的拭去頰邊的淚水,與詩畫,詩意一同離去,將空間留給這對差點歷經生離死別的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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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情在觀雲閣裏休養了幾天,傷口已經完全愈合,身子也在大夫及大夥兒的細心調養下,恢復了五、六成左右。
然而她還是一副清瘦模樣,略嫌蒼白的臉頰上有凹陷的痕跡,臉上全無喜悅的神情,終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歡,有時甚至盯著窗口發愣,整日不說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