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詩畫、詩意要服侍她用膳或吃藥時,總要在一旁勸說個老半天,才能讓她舉起筷子,可總吃上個兩口便又停止不食,以至於她到現在仍是一副縴瘦的模樣。
是夜,白松康仍與眾管事討論公事,無暇陪她,她也照往常一樣拒絕了詩畫端來的膳食,不搭理她們的苦口婆心,仍一逕地凝望著夜色發怔。
「夫人,你好歹吃一點吧!」詩畫勸著仇情,每回用膳總要三催四請外加威脅利誘,夫人才肯吃它個小半碗,又不許自己去找莊主。唉!
「夫人……」詩畫無奈極了,夫人什麼都好,待她們更像足姐妹般,從不以主人的身分欺壓她們,府裏其余僕佣是又羨又妒的,但夫人就是性子拗了點。
「夫人。」
仇情瞥了詩畫一眼,又將視線栘開。
自從受傷迄今,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廢人,這也不許去,那也不許做的,只管躺著吃,一日三餐再加點心消夜,還有早晚兩次藥汁,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夫人,你就行行好,多少吃一點嘛!」
「等一會兒再說。」她真的吃不下。
「夫人,晚膳已經換過一回了,再說,我若不催著你吃,只怕你又會故意忘記。」
仇情不理會詩畫的好言相勸,仍兀自發愣。
「夫人——」詩畫見她又兀自發怔,只好搖搖她,喚回她的神智。
「你又有什麼事?」她恍然回神。
「夫人,你再這樣下去,我怎麼對莊主交代啊!你吃一點好不好?」
詩畫作出可憐狀來博取仇情的同情,她知道夫人的心腸最軟了。
「我——」仇情正想說話,卻一眼瞧見白松康推門進來。
「情兒,你又不肯用膳了?」白松康睨了眼還沒動過的晚膳,不悅地搖搖頭。
這些天她總是悶悶不樂,飯也不肯多吃一門,他知道她心裏苦,任誰遇上這種事也會受不住的,可日子仍是要過啊!
雖然在他面前,她總是笑容滿面,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為了給她時間調適,他故作不知情地由她欺瞞,可現下她……
罷才詩意告訴他,裁縫師已將情兒的衣衫全改小了一號。
「將晚膳撤下去,換一盤新的來,夫人若再不吃,就表示這廚子不合她意,我只好為她換一個新廚子。」他示意詩畫照他的意思做。
「你——」仇情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
明知道自己不肯吃與廚子無關,還拿廚子的去留來脅迫她,擺明了逼她吃嘛!
白松康走近她,一把將她抱回軟榻上。「你看看你,整個人瘦了一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白松康苛待妻子。」寵溺的順了她頰邊的秀發,語帶薄責的說她。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可我就是吃不下。」仇情順勢偎進他的懷裏,縴柔素手把玩著他腰問系帶,柔聲地訴說著。
「情兒,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可你這樣不吃不喝,身子怎麼受得住?更何況,既是已定的事實也無法改變,你就算餓死自己也無濟於事,只是落個親痛仇快而已。」白松康語重心長地說。
「我……我沒有要餓死自己……我只是……」
親痛仇快!多麼一針見血的說辭啊!
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竟與自己喊了十八年的爹轉眼成仇。不願承認,可又無力反駁。這畢竟是血淋淋的事實啊!
「只是什麼?你現在的作為與慢性自殺又有什麼兩樣?」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太痛,不曉得該怎麼療傷止痛而已。所以我選擇逃避,以為這樣就不會疼痛了。可是怎麼不痛……怎麼不痛啊!她在心底狂喊著。
包何況,我再也不是自己了,再也不是了!不是仇情,不是任何人,只是一個不知爹娘是誰的人。甚至……是一個不能生養小孩的女人!
白松康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看她與自己掙扎的痛苦神情,知道她又開始自卑自憐了。「情兒,不許再想了。」
「我不是情兒,不是!我只是一個不知姓名的人而已。」不知不覺的,她喊出了這幾天來盤旋在心底的話。
「情兒!」白松康暴怒的吼她。「夠了!睜開你的眼楮看看我,看看周遭那些關心你的人,沒有爹又怎樣,不知自己是誰又如何,你還是你啊!不會因為這些而有所不同……」白松康抱緊嚶嚶低泣的妻子,抵著她的發心低語︰「不管你是誰,你永遠都是情兒,足我摯愛的情兒。」
「你……」仇情張開眼,驚訝的看著他,他剛剛說愛?是嗎?還是自己听錯了?
奸像洞悉她沒有問出的話,白松康再一次地道︰「是的!我愛你。不管你是誰,我都愛你。」
哭得淚眼迷蒙,仇情震顫地埋進溫暖的懷抱中,「我也愛你,真的好愛你!」
「噓……都過去了,別再哭了。」
「可是……」
「可是什麼?」
「你喜歡小孩子嗎?胖嘟嘟、軟呼呼的女圭女圭。」
原來,她知道了自己的事了,難怪她會自暴自棄地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喜歡!可是我更愛你。如果一定要我選擇,我寧可一生無子,只要你能在我身旁,其余的我都不會在乎。」
傻丫頭!不能生育又怎樣,傳承香火的事還有仲濤,不然他們也可以認養一個。
「真的?」
「真的。」他肯定的回答她。
「如果……如果有那麼一天,你後悔了……請你告訴我。」然後我會成全你。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她把它放在心裏面。
「又說傻話,用膳好嗎?」白松康端起更換過的飯菜,寵溺地一口一口喂她。
★★★
就在白松康的緊迫盯人下,仇情又恢復了正常的食量,整個人也逐漸豐腴起來。
而在大夫的許可下,她也可以自由活動了,她每天部在女乃娘及白雪的陪伴下,帶著球球在百花園裏舒展筋骨,沐浴在花朵的馨香中。
這一天,換上淡綠色衣衫的她在發上簪上—支如意釵,一式一樣的綠色襯得她更顯月兌俗,連白雪都羨慕的看著她。
「眉如遠山,眼似穹星,唇若紅菱……我想,說的就是嫂嫂這樣的美人吧!」
「你又貧嘴了。」仇情笑啐道。
「哪有,人家說的是事實啊!」白雪不依的嘟著嘴抗議。「咦!你是誰?」她雙手擦腰地問著面前正盯著嫂嫂瞧的人。
這是哪裏來的登徒子,竟然跑到這兒來發痴!
白雪朝天翻了個白眼。「喂!我問你話,你耳背啊!」
只見那手持文士扇的斯文男子,逕自用驚艷的眼光盯著仇情不放。
「這位姑娘,請恕在下冒昧……」
「知道冒昧還這麼皮厚。」白雪氣嘟嘟的,雖然大嫂美若天仙,可她也不差啊!竟敢如此藐視她。等她長大後,也是個美紅顏啊!簡直是狗眼看人低,討厭!
仇情對白雪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得無禮。
齊雲莊一向是戒備森嚴,就連她們溜走的唯一途徑——後門,都在白松康的雷霆怒氣下,慘遭封閉的命運。這人,應該是白府生意上往來的客人吧!
「你是……」仇情頷首示禮。
「在下徐展鴻,是城南徐家的大公子,今年十七歲,尚未娶親。」
連珠炮的回答讓仇情有點啼笑皆非。
這人……可真有趣,自己不過問一句,他競將祖宗八代都供出來。
「喂,喂!你是怎麼進來的?這後苑一向是外客止步,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放你進來亂吠的。」白雪口氣不善的質問他。
那個叫徐展鴻的人,不悅的瞪了白雪一眼,然後又像決定原諒她的無禮似的,撇了撇嘴不理會她。
奸!我和你的梁子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