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舜華 第5頁

一路走好?等等,她沒死,沒有死啊!尉遲恭你沒去請大夫,是你動的手腳嗎?她好好一個人,怎會落到如此下場?你說話啊!尉遲恭……尉遲恭……

意識盡滅。

只是片刻。

她意識遽回,猛地張眼。

能清楚看見了!她回到現實了!還來不及歡喜,一抹黑影在昏暗的燭光下,從她眼里奔了出去。

在她眼里是橫著奔了出去。

是誰如此心狠手辣!不把她扶回床上,地上冷冰冰的,冷意自足心蔓延到五髒六腑里,凍得她好想破口罵她一句︰去他的康寧帝!

此番死里逃生,她非得在心里罵個痛快不可。如果不是康寧帝的猜忌,絮氏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親親爹爹罵去他的徐直,但她以為這全是多疑君王康寧帝的錯!

去他的康寧帝!去他的康寧帝!

她安心的合上眼。沒死就好,沒死就好……她將會比北瑭任何一個女人還強壯,她很有信心她的未來是光明璀璨的,先前真是嚇壞她了……她再睡一下,等她醒來後……等她醒來後,她想要……

第二章(1)

當尉遲恭意識微明時,便知自己處在燻香的女人臥室里。

北瑭國土偏北,不似南方喜以燻香驅蚊,並藉此研出各式燻香、香丸等。近年北瑭京城在四國之中約為奢華之都,許多富戶千金迷戀起這種非自然產生的香味……會同時用到這麼多中濃重香料的,在北瑭里只有一個女人……

「冷……」女聲低低著。

尉遲恭剎那睜開厲眸。

他躺在滿溢暖香的大紅繡念間,上身居然赤果。他心一凜,明明前刻尚在廳里賞舞,這一刻卻躺在床上,分明是有人對他下藥,讓他著了道。

北瑭境內,誰敢對他下藥?

只有一個膽大包天的女人!

他翻身坐起,烏黑長發毫無保留直瀉于被褥間。他暗咒一聲,束發玉髻不知被丟到哪去。那女人是想做什麼?男女長發不束,只容雙方妻子丈夫得見,即便在青樓,男子也不會放下長發,那女人想要找個女人趁機鎖死他麼?

他掀開床幔,就見地上穿著姚黃深衣的女子捧著頭慢慢坐起。

「七兒……我腳冷……你月兌我羅襪做什麼,著涼又要好一陣子沒法下床……」她又兩聲,一顆頭沒力地點來點去,似是無法控制自己。

他烏眸輕眯,尋思她此番舉動又是在做何把戲?

餅了一會兒,她又昏昏沉沉,自言自語道︰「……大夫呢?來過嗎?你拖不動我……白起哥呢?他怎麼不抱我上床……到底誰有閑替我換衣,卻殘忍讓我在地上著涼……我要當強壯的北瑭女人,這樣冷我,我右臂好痛……」

白起也蹚在一次的渾水里?她還要害多少人才夠?尉遲恭真有掐死這女人還天下人太平的沖動。

他沒空再跟她耗在此處,下了床,取回地上中衣,冷聲道︰「害人終害到己了嗎?舜華,你該好好品一品這滋味。」

她聞言,像只貓彈了下,迅速轉身,一見到有男人在房間里,她的臉頰凹陷下去,嘴巴像顆蛋型,久久無法閉上。

「你怎麼在這里?」她眼楮瞪得大大的,看著他的……衣衫不整。她有沒有看錯,那是男人的胸肌吧?她眼楮毀在人的胸肌上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照著白起哥德大家閨秀範本,直接暈倒在地。

右臂疼痛,她沒法馬上暈去,低頭拉袖一看,不知何時在哪里撞上東西居然擦傷甚重。

他慢騰騰地穿妥中衣,又一一拾起地上衣物穿上,最後來到她的面前,冷談說道︰「讓開。」

她被那雙冷冽的蛇眼嚇到,狼狽地連連退後。

他拾起踩在她足下的外袍,道︰「你心里想要戚遇明,干我何事?以為把我弄上床,讓伊人來個抓奸在場?」

「我、我想要戚遇明……」冤枉啊,大人!京城四季她只熟白起哥跟他而已,戚遇明她連看都沒看過,她只力挺他這個配角好不好!平常尉遲恭到訪時,面色顯冷但口吻甚是和緩有禮,有幾次他聲里有著輕淺的溫柔,她還懷疑他對她有意思呢,哪像今天……

她又想起她昏迷前懷疑他下毒……她暗自打量四周,放眼所及皆陌生,白起哥怎麼會將她丟到這里?

「……我哥呢?」她顫顫問著。

「你哥?你哪來的哥哥?」

「白、白起啊!」

「白起?舜華,眼下你居然連白起都敢動了?」他上前一步,她又緊張兮兮地退後數步,最後她退到門上退無可退。

要不她眉間殘留的戾氣,尉遲恭差點以為自己正在欺負一頭渾身發顫的小白兔。他思緒略頓,回顧以往,不記得她有過這番求饒面貌。

「尉……孤男寡女……不妥,萬萬不妥……」她結結巴巴道︰「我是絮、絮氏之後……雖、雖……但也不能隨便讓人玩……玩弄……」提到絮氏,她腰桿直了直,但還是很快地軟了下來。

「絮氏之後不得出京師城門。如今的絮氏之後,只剩最後一個,眼下她活不過幾年,正在白起家里。你提她做什麼?」

舜華一頭霧水,但她被那句活不過幾年的話吸引,便低聲道︰「你預言活不過幾年……所以,你下毒來讓預言成真嗎?」

「下毒?」他輕眯起眼,在她驚恐的目光下,他只手抵在她的臉側。「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心里有著戚遇明,你有本事得到他就去做,不要牽累到我身上來。」

尉遲恭當真動怒了。舜華面色僵硬,沒仔細听清楚他的話,目波直直望著他隨意垂腰的發……暈暗的燭光下,他身後大紅床幔襯著他容華若艷火,酒色流光在青絲上流動……她頭好痛啊。

「那個……尉遲公子……郎有情,妾目前尚是無意啊,我對你……還不到以身相許……」她含淚撇開頭,看向不遠處的男子玉簪。

尉遲恭听她問非所答,隨著她的目光落在那玉簪上,再慢吞吞地看向她,眉頭輕輕挑起,以示疑問。

北瑭男子未束發只能讓自己的妻妾看見,她目前還沒到那地步,她不要不要啊!舜華一向秉持著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她為跟上北瑭潮流,是非常認真研究北瑭百姓生活的規則的。

「……你究竟在搞什麼?」他聲音有疑。

他不知恥,但她指恥,于是,舜華看向他身後的床上,張大嘴錯愕道︰「有頭牛在床上!」

「……」

不受騙?沒關系,再來!她掩嘴叫道︰「看錯了,原來是個女人呢!」

尉遲恭看她一眼,徐徐回過頭,舜華肩頭一頂門板,趁勢鑽出他手下,跑了出去。

床上自是沒有任何人,尉遲恭沉默片刻,實在無法理解她的心思。眼下他只覺得這一切像鬧劇,她是那個極欲逃命的良家婦女,而他才是逼良為娼的奸人,如果不是確定伊人不在房內,他會以為她在演戲給誰看。

他又想起方才她額頭腫起一塊,莫不是撞頭了胡言亂語吧?

她撞不撞頭不干他的事,他拾起地上玉簪,隨意束發,再探探衣袍,負手慢步出去,接著,他面色微不可見的一滯。

此處庭院錯落有致,她居然跑了圈沒能跑出去,這里是她家,她是在玩慢跑嗎?怎會連自家庭院都找不著出路?

他眼皮不眨,指著左邊,道︰「如果你是在找門,庭院的門在那里。」

她略略猶豫地看向他指的方位,確定沒騙她後,她氣喘吁吁往那里沖去。

這簡直的莫名其妙,他想著,慢悠悠地尾隨在後。

她像無頭蒼蠅鑽來鑽去,虧著她一身好體力,讓他差點以為她對迷路很有興致。他不時好心為她指點方向,同時與她保持距離,看她到底在玩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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