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賀喜甄老爺,賀喜年當家,辦喜事啦!辦喜事啦!」喜娘賀道。年靖春找她來向甄家提親時,她還以為年靖春講錯人家,一直到進了甄家大門,她方知此甄家便是彼甄家,看這公子雖頭戴紗帽看不清樣貌,但身材挺拔,衣服質料上等,肯定出身不凡,真不知這公子看上甄富貴哪一點……
「喜娘,勞煩妳了。」甄老爺道謝。
「哪兒的話,甄小姐能嫁出去,我打從心底高興。」喜娘揮舞著手絹兒,笑道︰「若甄老爺與年當家不介意,甄小姐的婚事就讓我包辦了唄!」
「賢婿,你的意思呢?」
「我在洛陽人生地不熟的,喜娘若肯幫忙,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哎呀,一切交給我便是。」喜娘自是不會放過這個大紅包。
「那喜娘妳同我甄家管事、年家管事籌備細節吧!」甄老爺這下才有辦喜事的感覺,「賢婿,我想親家母身體比較弱,禁不起舟車勞頓,喜宴就安排在長安吧!至于洛陽這邊,待你帶富貴歸寧之時再來宴請親朋好友,你意下如何?」
「岳父體恤之情,小婿感激不盡。」年靖春這才有種他們即將變成一家人的感覺,也難得甄老爺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要聘禮,也未趁機拿喬。
「那就這麼辦吧!」甄老爺召來管事,要他同喜娘一道籌備婚禮,還要他帶喜娘到賬房領賞銀。
「是,請隨我來。」管事領著喜娘離開。
甄老爺待管事與喜娘離開後,離開座位來到年靖春面前,年靖春比他還高一個頭,身材也較他健碩,他不得不抬頭看他,「我家富貴就交給你了。」
「嗯。」年靖春頷首。
老爺老爺,快趁機看他的臉啊!桃紅忙叫道。
甄老爺清清喉嚨,道︰「啊,對了,既然都要成為一家人了,那麼岳父有一個請求,不知賢婿能否答允?」
「岳父大人請說。」年靖春突然有種被蛇盯上的感覺。
「呃……我想看看你的臉,不知道……能不能?」他不是看重外表的人,只是他很好奇未來女婿真實的容貌如何。
「這……」年靖春遲疑了,「岳父大人,不是小婿不肯,而是怕岳父大人看了會……」
「放心放心,我早知你毀容,自不會因此退婚。」甄老爺也是一言九鼎的人,「何況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雖不是日日夜夜相對,卻也會時常見面,若是連你的實際容貌如何都不知,怎能算一家人呢?」
「岳父大夫說的話與甄小姐如出一轍。」
「這麼說來富貴已見過你的容貌了?」甄老爺不知道女兒手腳這麼快。
「是的。」年靖春也無所謂了,「也好,再拒絕下去顯得我矜持,只是得請岳父大人坐下,小婿怕岳父受驚。」
「也好。」甄老爺坐下,一雙眼眨巴眨巴的看著年靖春。
年靖春見狀,輕嘆口氣,拿掉紗帽,甄老爺一見,驚呼︰「天啊!真嚇人。」
啊!好丑!桃紅也驚叫。
「對不住。」年靖春將紗帽重新戴上。
甄老爺撫了撫胸口,「你又沒錯,道什麼歉呢?何況是我要求看你的臉的。這張臉是要看一輩子的,你也總不能老戴著頂紗帽不是麼?」
縱使有了心理準備,真正見著年靖春的臉後,甄老爺還是被嚇到,只是嚇到歸嚇到,甄老爺對年靖春的好印象亦未更改。
年靖春微頷首,眼底閃過一絲光芒。這對父女反應一模一樣,都誠實得緊,卻也讓他少了尷尬,取而代之的是窘然,他們的反應讓他覺得自己戴紗帽遮去容貌是一件很蠢的事。
老爺,這年靖春雖然丑,可是丑歸丑,他定會好好待我們富貴的。總比先前那個上門求親的任家公子好,哼!他一見咱們富貴全身髒兮兮的,直覺就拿她當僕人,還調戲萬紫、千紅,還想偷走我……
「我知道,我知道。」甄老爺又開始「自言自語」了,「咱們富貴像個野丫頭……」
「岳父大人?」年靖春發覺甄老爺有「自言自語」的習慣。
「嗯?靖春啊,你既然來了,就去見見富貴吧!」甄老爺拍拍年靖春的肩,笑道。
「好。」年靖春腦海里浮現甄富貴披頭散發的模樣,唇角不由得勾起笑。
「她在城郊的花房,我叫人帶你去。」甄老爺喚來僕人,要他帶著年靖春去找甄富貴。
「小婿告辭。」年靖春朝甄老爺一揖,便同僕人一道離開。
老爺,咱們富貴要嫁人了!她終于要嫁出去了!桃紅開心不已,那桃紅色的花瓣似乎又更加艷麗了。
「是啊,我總算對得起富貴的娘了……」甄老爺登時老淚縱橫,女兒相了一百零八次的親後,終于要嫁人了,他太高興了。
真想放煙花慶祝啊!
好冷哦……一朵含苞待放的「狀元紅」在甄富貴拿著裝著花肥的木桶經過時,如是說道。
甄富貴停下腳步,蹲在狀元紅面前,仔細觀察她的狀況,「妳的葉子結霜了。」
好冷哦!盎貴,好冷,嗚嗚,我怎麼辦?我想開花啊……狀元紅听到她的葉子結霜,泛白的葉開始抖顫。
「放心,我會照顧妳的。」甄富貴輕聲安撫狀元紅不安的情緒,「今年冬天冷,妳能結苞實屬難得,我不會讓妳枯萎的。」
可是真的好冷,我都沒辦法動,今年真的太冷了。
「那是因為妳的葉子結了霜。」甄富貴柔聲道。
今年冬天洛陽大雪,使得城里養育牡丹的人家一一遭受寒害,甄家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情況卻屬輕微,只是雪再落下去,恐怕來年長安的牡丹會,洛陽將會無人出席。
牡丹原是耐寒的植物,但今年冬天的氣候實在太過異常,這種氣候別說花,連人都快受不住了。
盎貴,我的命就交給妳了。狀元紅聲似抽噎,那睫梗彎腰低垂,十分不精神。
「妳已經撐到這個時候了,再過不久就要開花,妳想想妳開花的時候會是多麼美呀,所以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嗯?」
我真的會很美麼?
「當然。」甄富貴輕輕撫著狀元紅受到霜害的葉子,雖不樂觀,但還是打起精神來安慰她。
我相信富貴。狀元紅「破涕為笑」。每年這時都是妳在陪我,我信妳。
「這是我們甄家的職責。」甄家人世代為牡丹花僕,從不認為自己是能駕馭牡丹的人。「一會兒我請藍叔來幫妳。」
好。狀元紅那微彎的睫梗又直了起來。
「小姐,您又在自言自語了。」甄家花房的育花人甄藍站在甄富貴身後,听見她對著花說話,不禁搖頭嘆道。
他約莫四五十歲,身子還很硬朗,同甄老爺打小一起長大,兩人都是花痴。
「藍叔,你何時來的?」甄富貴回頭看著甄藍問,方才並沒察覺他站在那兒。
「剛到,就听見您跟花兒說話。」甄藍不明白為何父女倆一個樣,全都愛自言自語。
「這株狀元紅受了點霜害,我怕她開不了花,所以才安慰她一下。」甄富貴深知沒人會相信她的話。
「要是安慰就成,今年洛陽的牡丹就不會有大半都死了。」甄藍沒好氣的說,「今年難過……」
甄富貴嘆口氣,「能救的就盡量救。」
「怕只怕白費工夫。」甄藍望著牡丹花,嘆口氣,「我剛從劉家回來,他們的損失慘重,很多花苗都凍死了,還有,丘老爺家里那株『白衣』听說前兩天枯死了。」
白衣是一株白色牡丹,花蕊為黃,花瓣為純白色,屬重瓣,盛開時有數十層花瓣,層層迭迭,可大至一個男人的手張開那麼大,十分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