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死了?」甄富貴一驚,「丘老爺最愛白衣了,她死了丘老爺一定很傷心……」
「是啊,不過傷心也沒用,白衣都死了……」
「我們這兒不是有白衣的花種?」若不早些送花種,讓白衣的花精有所依恃,白衣的花精必定會因花株枯萎而魂飛魄散。
「有嗎?」甄藍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準是小姐之前同丘老爺要的吧?」
「丘老爺上回在長安牡丹會時帶了白衣來展示,就是那時他送我的,你到種房去把白衣的花種拿出來,明兒個拿給丘老爺家的育花人。」甄富貴拿了張木牌,上頭寫了白衣二字,遞給甄藍。
「是。」甄藍接過木牌,眼里有著寵愛,「平常花種可不會平白送人的。」
「藍叔,你同我說白衣的事,不正是希望能幫上一點忙麼?」甄富貴心知甄藍嘴里雖然是這樣說,心卻是最軟,最見不得花兒有事。
甄藍老臉一紅,「妳這丫頭,同妳說正經事,妳跟我扯這個,真是的……」
「是,我正經點,我去施肥了。」甄富貴拿起木桶就要轉身離開,怎知,一個踉蹌,腳一扭,在穩住自己時不小心踢倒木桶,整個人就這麼跌到木桶上,沾了滿身的花肥。
「貴丫頭!」甄藍連忙上前扶起甄富貴,「妳還好吧?」
「不好……」她覺得她的腳斷了。
「來人,快來人!」
「小姐、小姐,年公子來看您了……」萬紫從外頭喜孜孜的跑進來,見著甄富貴的模樣,驚訝地張大了嘴,才轉身要年靖春別進來,但一轉身就見年靖春跟在她身後進來了,她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只低低地喚了聲︰「年公子……」
「怎麼了?」
年靖春听見甄藍的呼聲,往他那個方向望去,只見甄富貴坐在地上,身著男裝,發簡單地綰起,身上還灑著花肥,一副狼狽樣。
「年公子。」甄富貴老遠就見到年靖春那引人注目的紗帽,苦笑道︰「又讓你看見我的丑樣了。」
「妳沒事吧?」年靖春繞過擋在花徑上的萬紫,身形一閃,轉眼人就蹲在甄富貴面前。
「嗯……我很想說沒事,可是我覺得我的腳斷了。」比起腳的痛楚,她還比較在意自己身上的花肥,「你……你先跟萬紫到外頭去,我一會兒就好。」她支開年靖春,「萬紫。」
「在。」萬紫趕忙跑了過來。
「妳帶年公子到外頭去看我們的牡丹繪譜……」甄富貴深吸口氣,覺得有點難堪。雖然她不是第一次出丑,也習以為常,可卻沒有一次感到如此窘然。
「妳很痛麼?」年靖春打斷她的話。
「還……還好。」甄富貴不善說謊,只有兩個字也說得結結巴巴,心虛不已。
年靖春打量她漲紅的臉,笑了笑,「來吧!」說完,他伸手抱起她。
「啊!」甄藍、萬紫與甄富貴異口同聲的發出驚呼。
「年公子,我身上有花肥,你還是放下我吧……」甄富貴想掙扎,但又怕自己摔下,因此只能僵在年靖春懷里,不敢稍動。
「妳的傷要緊。」年靖春說道,有股氣勢自然流泄。
登時,在場幾人包括甄富貴都不敢再吭聲。
「哪里能讓你們小姐歇息?」年靖春問。
「在、在那里,請跟我來。」甄藍最先回神,他指著不遠處的一棟瓦屋,領著年靖春過去。
「妳叫萬紫是麼?」年靖春突然轉頭看著萬紫。
萬紫一驚,僵直身子,敬畏道︰「是。」
「去替妳家小姐請大夫。」年靖春下完命令,便跟上甄藍的腳步。
「是。」萬紫滿腦子只有一個「是」字,她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神,跑去請大夫。
年靖春將甄富貴放在軟榻上,彎身替她拂開沾臉的發絲,坐在榻緣,朝甄藍道︰「你到外頭去打盆水來。」
「是。」甄藍不知這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是誰,可他講的話就是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听從。
「哪只腳痛?」
「呃……不、不用麻煩了。」甄富貴不自在的挪動身子,不敢直視年靖春。
「哪只腳?」年靖春語帶威嚴,那語氣好似甄富貴搶了他的商隊,害他損失數萬兩一樣。
「右腳……」甄富貴聲若蚊蚋地道。
年靖春抓住她的右腳,就要月兌鞋襪看她的傷勢。
「年公子……不用麻煩。」她好想挖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年靖春不理她,徑自月兌了她的鞋襪,查看傷勢。
「嗯……」甄富貴痛得皺眉,想找話題引開自己的注意力,「年、年公子你怎麼會來?」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了。
「來看妳。」年靖春指尖踫觸她的腳,漸漸加重力道,「會痛說一聲。」
「噢……」甄富貴在年靖春觸踫到她的腳踝時,低呼出聲。
「扭傷了。」年靖春瞥眼甄富貴,甄富貴感覺他隱于紗帽下的眼神凌厲非常。
「你、你可不可以把紗帽拿掉?」她不想隔著紗帽看他。
年靖春沉默了一會兒,才將紗帽取下,露出那張半殘的臉,「妳不怕麼?」
「多看幾次就順眼了。」甄富貴看見他的臉,露出笑容,「那紗帽真的很礙眼。」
年靖春緊繃的嘴角稍微放松,微微上揚,「不是我的臉礙眼麼?」
「我說了,多看幾次就順眼了。」甄富貴直視他的眼眸,亳不勉強的說。
「如果拿下紗帽能讓妳別避著我,我會很樂意。」年靖春垂眸,視線落在她的腳上,她的腳踝腫起來了。
「我……我只是因為出丑,覺得不好意思。」年靖春這一講,又讓甄富貴想起自己的丑樣,「而且花肥是真的不好聞。」
「的確不好聞。」年靖春附和。
「所以我不想弄髒你的衣裳……」
「但是妳受傷了。」年靖春瞪眼甄富貴,「衣裳髒了可以換,但是人受傷了若是不及時治療會留下後遺癥。」
「水來了,公子……」甄藍端著盆水進來,一見年靖春的臉,嚇得倒退三步,但他強壓下驚嚇,走上前,將水擱在地上。
「嗯。」年靖春沒多說話,只取出條錦帕,沾濕後對折覆于甄富貴的傷處。
「好冰!」甄富貴右腳一動,不適地皺起了眉。
「忍忍。」年靖春放柔聲音安撫道。
在一旁的甄藍听聞他們的對話,再見甄富貴微紅的臉與年靖春專注的神態,心里已有底。想必這位公子便是年靖春了吧!甄家上下都知道他與小姐拚酒拚成平手的事跡。
「多謝。」甄富貴望著年靖春的臉,不自覺地抬手想踫他臉上的傷痕,但年靖春及時躲開,她才發現自己又踰矩了。「抱歉,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想模模你的臉。」
年靖春眸光放柔,盈滿笑意,「為什麼?」
「不知道。」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才想模模看確認一下。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萬紫慌慌張張的拉著背著藥箱的大夫沖了進來。
年靖春笑了笑,正欲拿過紗帽戴上,卻教甄富貴阻止,「別戴,很礙眼。」
年靖春聞言,沒半分遲疑地松開手,起身讓大夫為甄富貴醫治。
大夫為甄富貴的傷做處理,言明至少三天不能走動,又交代萬紫到他藥鋪去拿藥,萬紫隨他離開,甄藍則趁機告退,最後瓦屋只剩年靖春與甄富貴兩人。
第四章
年靖春搬了椅子到榻旁坐下,拿了擱在一旁的錦帕在水盆里浸了浸擰吧,將它遞給甄富貴。
甄富貴接過錦帕,擦了擦臉,呼息間嗅到錦帕上有一絲淡淡的沉香味︰心微微亂了起來,她深吸口那沉香味,匆匆擦淨臉,將錦帕握在手里,打算洗過再還給年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