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納富貴 第9頁

「年公子是來找小女子拚……喝酒的麼?」甄富貴挪動了子,讓背靠著扶手,減輕腰的負擔。

年靖春聞言挑眉,「妳想喝酒?」他邊說邊看著她被包扎起來的右腳踝,思忖著扭傷應當能喝酒。

「不是,是我只能想到你來找我,是為了喝酒。」她不會往臉上貼金,尤其是她剛剛又在他面前出了一次大糗。

「也是,那夜我覺得還沒喝夠。」年靖春眼泛笑意,想起那夜若非甄老爺現身,只怕他跟甄富貴一直喝到天亮也不會倦。「妳也這麼想麼?」

「是啊,若不是家父,我們喝到天亮可能都還在喝。」想起那夜,甄富貴笑了,「所以你真是來找我喝酒的?」

年靖春深深凝望她半晌。她唇畔的微笑一直維持著,而她的視線也不曾自他瞼上移開。「不是。」他微笑道。

甄富貴笑容一僵,下解地微皺眉,「那……是為了什麼?」

「妳說呢?」年靖春反問。

「除了喝酒,我想不出來。」甄富貴偏頭想了想,「還是……你來買牡丹?」

「是也不是。」年靖春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咦?那到底是……這個……」甄富貴听到他的答案,腦筋像打了個死結,怎麼也想不出正確答案來。

年靖春環視瓦屋,發現這兒放的是栽花的用具,但有桌有椅有楊,像是供人休憩之處,屋內的擺設都以實用為主,最後他的視線落到榻後牆上掛著的一幅牡丹圖。

「富貴也是牡丹的名字吧?」年靖春沒頭沒尾的問。

「嗯,富貴牡丹雖名富貴,長相卻不太起眼,與跟她名稱相似的『大富貴』、『富貴紅』不同。」說到這兒,她不由得欽佩起為她取名的爹親,似是老早料到她會長得不太起眼。

「哦?有什麼差別?」他還以為甄富貴之名是源自「大富貴」、「富貴紅」。

「富貴牡丹長得有點像荷花,色呈墨紫,但沒有紫色牡丹的濃烈香氣,花開的時候也大約只有我的手掌大小而已,若是混在牡丹中,是認不太出來的。」甄富貴用手比了個大小,「她生長在江南潮澤一帶,每次開花只開一朵,一夜就凋謝,但是自花苗到花開至少要三年,期間若有什麼差池,還會枯死。因為很難養,因此很少人將富貴牡丹拿來培育……」

年靖春靜靜地听著甄富貴說話,望著她說起牡丹時神采飛揚的模樣,不由得微笑。

「啊,對不住,一說到牡丹,我就會忍不住說個不停。」甄富貴講到一半,發覺年靖春異常的沉默,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大串牡丹經,連忙打住。

「很有意思的富貴。」年靖春說這句話時聲音特別低沉又摻了點什麼,但甄富貴沒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還贊同的點頭。

「小時家父曾帶我到江南游歷,我曾見過富貴牡丹一次,可惜她快死了,死前還跟我抱怨她找不到同伴……」甄富貴一說出口就發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她扯動僵硬的唇角,「嗯……年公子……」

「嗯?」

「方才我說的話,你能不能當沒听見?」甄富貴抬頭看著年靖春,雙頰染上困窘的紅雲。

「嗯。」年靖春從她的表情得知她方才談的內容涉及甄家育花之秘。

「多謝。」甄富貴露出安心的笑容。

「對了。」

「嗯?」甄富貴雙眸發亮地看著年靖春。

「方才我到妳家向令尊提親,令尊答允了,婚禮將會在長安舉行。」年靖春一副「今兒個天氣不錯」的口吻,說出的話卻像火藥般,炸得甄富貴無法思考。

甄富貴一時閭只能呆呆地看著年靖春,久久才吐出一個字︰「啊?」

年靖春對著她笑,甄富貴這才發現他的眸色與一般人不大相同,是墨綠色的,就連發色也不似中原人是純黑色的,注意力馬上被引開。

「年公子,你有外族人的血統呀?」甄富貴好奇的問。

「嗯。」年靖春點頭,「我娘是外族人,不過她自己也弄不清自己擁有哪族的血統。」

「難怪你的眸色與發色都與一般人不同。」甄富貴頷首,平常見著年靖春,必定先被他的殘容給引去所有的注意力,並不會去注意他的眸色與發色。

而後她隨即想起年靖春告訴她的事,臉色一變,狐疑的看著他。

「怎麼了?」年靖春語帶笑意的問。

「你方才說……你已經同家父提親了?」她實在很難相信真有人來提親,她相親超過一百零八次,沒一個人在見過她之後還肯再來找她的,年靖春是第一個。

「是的,令尊也答允這門親事了。」年靖春自懷里掏出黑黝黝的飾品,拉過甄富貴的手,將其塞進她的掌心,「我沒有什麼信物可以給妳,這塊黑石做的飾品是我娘從家鄉帶來的,打小就讓我帶在身上,也算是貼身之物,就當信物送妳。」

甄富貴感覺飾品尚留有年靖春的體溫,尚無任何訂親實際感覺的她,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年靖春瞧著她的手,與一般富家小姐頗不同,她的手是勞動者的手,有長繭,也沒留指甲,指縫還殘留著泥土,卻溫暖無比;再看她的裝束,若她與自己的婢女站在一起,無人提點的話,真會以為她的婢女才是小姐。

可他卻感到心口暖暖的,他知道自己將要娶的,不是一名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

「這……真的要送我?」甄富貴問這話時,手已緊緊地握住它,不想還給年靖春了。

「我說了,是信物。」年靖春微微一笑,半殘的臉正對著甄富貴,卻沒見甄富貴有任何閃避的動作。

他暗自觀察了她的反應很久,她似乎對他的殘臉已沒有任何驚訝或是恐懼,或許正如她自己所言,多看幾次就習慣了,她現在反而比較想模他的臉,似乎想知道他臉上的疤有幾道。

「喔。」甄富貴臉一熱,低下頭撫著飾品。

飾品長相奇特,看起來像頸飾又像是耳飾,不過也許是雕刻的師父並不很在意精致度,也或許這正是未來婆婆家鄉的特色,飾品造型古拙,似只突顯了飾品材質本身的特點,而未加上其它的巧思。

「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當信物,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這個……」甄富貴取出個囊袋。

囊袋已經用很久了,磨損嚴重,縫功像是稚齡小孩做的,邊緣的地方顯見縫補的痕跡,質料也不頂好,是隨處可見的棉布藍染,染圖也只是很普通的圖樣。

年靖春接過囊袋,「謝謝,我會珍惜它的。」

「這個囊袋是我做的……」甄富貴為自己的不善女紅而臉紅,「我女紅不好,刺繡、彈琴或是做囊袋、鞋子、衣裳我都做不成,我頂多懂得一點棋,可也屢下屢敗,再來就是臨摹牡丹的功夫還算可以,大字也只識得幾個……我只會種花。」

從小她就對女紅以及琴棋書畫不感興趣,能引起她興趣的只有種花,她喜歡跟花兒聊天,更喜歡培育她們。

「所以我在新房見不到妳親手繡的鴛鴦枕以及其它東西?」年靖春笑問。

「你想要看的話,我可以試試,只是……」甄富貴指指他手上的囊袋,「出來的成品大概就像那樣。」

年靖春聞言放聲大笑。

甄富貴人已被他抱起,掙扎無效,只好依從,她盯著年靖春的紗帽,小聲道︰「這紗帽真礙眼。」

年靖春聞言,道︰「咱們先別急著辯這可好?」

「嗯。」甄富貴看著紗帽,勉強答允。

「我有騎馬來,妳介意共騎麼?」

甄富貴看不清年靖春的表情,但從他話中的笑意听來,似是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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