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真看得見我?
看不見啦!甄富貴抖著唇,連手也跟著發起抖了。
「富貴,本來為娘的該跟妳好好聊聊,可惜我這身子……咳咳……」年老夫人說完又是一陣咳。
甄富貴抬起頭,正好看見「它」拍著年老夫人的背,似乎想替她舒緩痛苦,無奈「它」怎麼拍就是會穿過年老夫人的身體。
她看不下去,起身為年老夫人拍背順氣,她刻意背對著「它」,輕聲問道︰「娘,您好些了麼?」
「嗯,好多了……」年老夫人笑道。
年靖春在一旁看了,很是感動。
妳果真看得見我。「它」又說話了。太好了,終于有人看得見我了!
甄富貴以為自己听錯了,但「它」是真的在歡呼沒錯。
「娘,您餓不餓?我讓廚房煮些好吃的,我們一家人一道吃吧!」年靖春詢問。
「也好,娘也好久沒同你一道用膳了。」年老夫人點點頭。
我等了這麼久,終于等到一個看得見我的人了!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爺啊,檷還是眷顧我的!啊炳哈,哇啊炳哈~~
甄富貴偷瞄「它」一眼,發覺「它」正繞著房間在跳上跳下的,她頭皮發麻,眼前開始發黑。
她不是只听得見花精說話麼?何時她進步到連「那個」也看得見听得見了?她能不能不要這種異能?她不要啊!誰來救救她?
「吩咐廚房煮些富貴愛吃的菜。」年老夫人提醒。
「嗯。」年靖春頷首,轉向甄富貴,卻發覺她搖搖欲倒,「富貴?」
「嗄?」甄富貴腿一軟,跌坐在床旁的矮椅上,她勉強打起笑容,「我沒事。」只是撞見了「那個」而已。
「妳愛吃什麼,我吩咐廚房準備。」
太好了,太好了……「它」還在鬧。
「我什麼都愛吃。」甄富貴的笑容很僵,「只是……」
「嗯?」
「我能否要點酒喝?」她需要酒壓驚。
「好。」年靖春見她容顏泛青,有些疑惑,但沒多想,只拍拍她的肩,便去喚人了。
「富貴,妳還好麼?」富貴的臉色壞到跟她有得比。
「娘,我很好,我還想跟娘多聊聊天。」
嗚嗚嗚……嗚嗚嗚……「它」鬧完了正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听春兒說,妳家是種花的是麼?」年老夫人輕咳了咳,笑問。
「是啊,我們家種牡丹。」
「牡丹啊……牡丹好,牡丹很美。往年春天時,我記得外頭花園里的牡丹總是年年盛開,無一年缺席,老爺他……」年老夫人笑容一僵,隨即難掩失落地垂下眼。
「娘?」甄富貴這聲「娘」是愈喚愈順口。她望著年老夫人,覺得像在看女性版的年靖春,年靖春除卻眸色與發色外,五官應是較似公公的,但望著婆婆的眼眸,就像在看年靖春的眼楮一樣,感覺十分親切。
老天啊,終究是听到我的祈求了……哭完,「它」開始謝天謝地。
「沒什麼,我想起老爺……他很喜歡種花,總不知他從哪兒拿來花種,也不管合不合適就全種在這花園里。」年老夫人因憶起過往而笑,但眼眸卻是黯淡的,「這個人總是沒有條理……」
「娘,公公種的牡丹是什麼牡丹?」甄富貴見年老夫人黯然的模樣,忙轉移話題。
「我只記得是黃色的,就像妳衣裳的顏色,她的花蕊是紫紅色的,可是老爺他從未告訴我那朵牡丹喚什麼。」年老夫人笑了笑。
「應是……」甄富貴才恢復的血色隨即因「它」飄過來而消失,她竭力維持呼吸平穩,但聲音里還是充滿恐懼,「應是『染裳』。」
此話一出,「它」與年老夫人同時出聲。
咦?
「咦?」年夫人訝然以對,「富貴,妳說……妳再說一次。」
「娘,您說的黃牡丹應是染裳。」甄富貴自動隔絕「它」的聲音,「染裳的蕊心就是紫紅色,應該還帶點白,是吧?」
「是是是。」年老夫人不知為何情緒亢奮了起來,「原來老爺他……」
小泵娘,妳怎會知道那牡丹的名字?「它」站在甄富貴身後探頭探腦,甄富貴不理「它」,「它」還是堅持地問著。
甄富貴快被吵死了,她用盡全力裝作視若無睹,只差沒入定,心中不停地盼著年靖春能快點回來。
「富貴,謝謝妳。」年老夫人的眸中泛著淚霧,「至今我方知曉原來老爺是愛我的……」
小泵娘,妳快同染裳兒說牡丹是為她種的!快呀!
「嗄?」甄富貴一時間有些混淆了,她來回看著年夫人與「它」,不知該搭誰的話,所幸年靖春回來了。
「娘,我們今天到偏廳用膳可好?」年靖春發覺她娘的眼眸發亮,這是以往未有的情形,他朝甄富貴投以詢問的眼神。
甄富貴回他一個「待會兒再說」的眼神。
年靖春微頷首表示明了,甄富貴則好一會兒才想到,他們怎麼光靠眼神交流便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他們有那麼熟悉彼此麼?
她的視線跟隨著年靖春,看著他對年老夫人噓寒問暖,突然覺得想哭,卻不知道為什麼想哭。
小泵娘,小泵娘,妳同染裳兒說吧!快點說啦!
下一刻,她的淚意全教「它」給逼退了。
「也好,我好久沒出房間了……」
「娘,我來替您著裝吧!」甄富貴雖然不善著女裝走路,但對于穿還是有基本常識的,她上前同年靖春扶住年老夫人。
「好。」年老夫人微笑道。
小泵娘……小泵娘……「它」一直在吵,還跟前跟後的。
「衣櫃在那邊。」年靖春指了個方向。
「好。」甄富貴點點頭,轉身要走過之時,不小心踩到裙襬,整個人「砰」地一聲趴倒在地。
「富貴!」年老夫人與年靖春異口同聲大叫。
「好痛……」她真是出師不利。
年靖春沒同情心的笑出聲,一個箭步上前抱起妻子,「妳啊,還是坐在原位吧,我去叫人來。」
甄富貴羞得只能把臉埋進她相公胸膛,任他抱著她坐到年老夫人身邊。
「等我一會兒。」年靖春毫不掩飾地狂笑離去。
甄富貴卻只能有氣不敢發,紅透臉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吭。
炳哈哈,小泵娘妳真有趣!
可惡,竟然連「那個」也笑她!
「富貴,妳是否不慣穿女裝?」年老夫人臉上有明顯的笑意,但她很含蓄沒笑出聲,不似年靖春直截了當地笑她。
「讓娘見笑了,我的確不慣著女裝。」甄富貴沒想到當人媳婦第一天就被看破,「我真是……」
「我一開始也穿不慣中原人的衣裳,總覺得又長又不方便,而且質料還輕輕軟軟的,一穿上就不知道怎麼走路了……像我族的衣裙都偏短,走路什麼的都很方便。」年老夫人用過來人的語氣安慰甄富貴,「不過後來我硬是強迫自己穿著到處走,久了也習慣了。」
甄富貴這才覺得安慰了些,「謝謝娘。我打小就在花房與花圃間跑,是個野丫頭……」
「我也是,我家是養馬的,來中原之前,我一直都在草原打滾。」年老夫人慈靄地笑著,「後來是遇到老爺……」
甄富貴注意到「它」沉默許久,一直站在年老夫人身邊望著她,她下意識想保護年老夫人,但見「它」沉靜中帶著一股強烈的情感,讓她遲疑了。
喂,你走吧!我不想傷害你,你不走,我就請道士來收你。甄富貴試著在心里說話,希望「它」能有所感應。
不過這個方式她同花精說話時完全不管用,很顯然的,對「它」也沒用,因為「它」動也不動。
此時年靖春帶著一名婢女進來,甄富貴趁著他們說話之時,低聲對「它」說︰「喂,你快走,你若不走,我請道士來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