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我……」何琢瑩話說了一半,突地把臉一別,掩嘴痛哭。足足哭滿了五分鐘,她才轉回頭來,繼續說,「我實在是沒想到,我們才結婚不到一個月,雅彥就……」
「我明白你心里的苦處。」關母將手伸過茶幾,輕輕覆上何琢瑩的手,「我也不能太自私了,你這麼年輕漂亮,和雅彥才新婚就讓你守寡,的確有些說不過去。何小姐如果想提出離婚,我們關家……也沒有理由拖著你不放。」
什麼?一听這話,何琢瑩臉上的表情立刻變了,听關媽媽的意思,難道……是不準備承認她這個兒媳婦?
可惡啊……說什麼不好意思拖住她,分明是不想分錢給她吧!
何琢瑩強抑著心頭怒火,仍是嬌聲軟語地說︰「不,伯母,我和雅彥的感情很深,他才剛過世,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至于提出離婚哪。」想趕她走?沒那麼容易!
「可是,我一直沒听雅彥提起過何小姐。」關母流淚的眼中閃過一抹精明之色,「就連你們的婚事,我也是通過報紙才知道的。」
「伯母,我們年輕人很隨興的,到了那邊的教堂突然決定結婚,沒有先行征得您和伯父的允許——這一點,確實是我這個媳婦做得有失禮數了。」何琢瑩低眉順眼,「以後還請您多教教我待人處世的道理,我還年輕,要和您學的還有很多。」
「這哪里敢當呢?」
必母回避了她的眼神,然而她咬住不放,「您是雅彥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媽媽。母親教育子女,又哪里不敢當呢?」
于是,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看似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抑,但又有足夠的理智來維護自己的利益。一個步步進攻,一個穩健防守,場面上的漂亮話說了一套又一套,一時之間局面既和氣又尷尬。
第5章(2)
直到一個尖銳突兀的女聲驀地插了進來——
「何小姐,你請回吧。」
直截了當的一句話,把何琢瑩震得面色發白。她回過頭去,見與客廳相連的樓梯口站著一名清麗女子,身著鵝黃色連身裙,披著金色高腰小外套,黑發如瀑,柔順地垂在肩頭。
「思妍。」關母親熱地喚,拭干自己頰邊淚痕,沖黑發女子招手,「過來,這邊坐,認識一下你表哥的好朋友何小姐。」她刻意強調「好朋友」三個字。
被叫做「思妍」的美女點了點頭,大步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對何琢瑩說︰「你來干什麼?雅彥哥已經不在了,我們一家人沒一個願意承認你。」
這話說得好直接,直把何琢瑩刺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可是,她不能慌了陣腳,要硬著頭皮把戲演下去,「可是,我和你雅彥哥已經結婚了哦……」她擠出甜美笑靨,肚子里卻已經在罵髒話了。
「我看過你叫人從美國寄來的結婚證書了,也去網上查過,美國境內有不少私人機構提供偽造文書的服務,這張證書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思妍驕傲地把下巴一仰。
「瞧思妍妹妹說的,伯母,結婚證書怎麼會有假呢?」何琢瑩已經快笑不出來了,尷尬地望向關母。
「如果你真是雅彥哥的老婆,他去主題公園參加焰火晚會為什麼不帶著你?還有,你們甚至沒有住在一起對吧?如果是夫妻,為什麼會分居?蜜月期不都該很親熱,和對方黏得好緊好緊?」思妍秀眉一挑,出口的話一句比一句不留情,「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根本不是雅彥哥會喜歡的類型!」
「你……」何琢瑩給堵得說不出話來。
「思妍,怎麼這麼沒禮貌,快向何小姐道歉。」直到此時,關母才閑閑插口,又轉頭對何琢瑩抱歉地一笑,「這丫頭以前和雅彥最親,被寵壞了,何小姐你別介意呵。」
怎麼可能不介意?這話,何琢瑩想說,但沒說出口。望著關母慈祥的臉,她突然明白了——自己被耍了,關家是絕對不會給她一分錢的!眼前的這兩個女人,一個是雅彥的母親,一個是雅彥的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所謂「表妹」,她們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雙管齊下地顯示出了她們絕不肯讓她進門的決心。
在那天的最後,何琢瑩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華麗的關家大宅。大門重重關上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雅彥的死,並不能帶給她任何財富上的安慰;相反,她什麼都沒了。
雅彥呵……為什麼直到此時,我才開始撕心裂肺地想念你?
好溫暖……感覺身體仿似被軟乎乎的棉絮包裹,又暖和又舒適……
突地,有什麼東西像羽毛似的,輕輕柔柔搔過她的鼻尖,惹得她好癢,忍不住——
「啊嚏!」夏悠涼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從迷糊的夢境中猛地醒來。一抬頭,額角卻重重撞上了某人高挺的鼻梁。她痛呼著哀怨地抬起頭來,看清了「某人」的臉,頓時驚呆了。
必、關雅彥?他的鼻子為什麼會無巧不巧地頂住她的腦門?還有,為什麼自己被他抱在懷里?而且——幾乎沒穿衣服!「關雅彥!」她臉龐上頓時炸出羞熱紅潮,雙手猛地一使力,重重推開了關雅彥摟抱住她的身子。他仍在半夢半醒之間,給她這樣一推,直接「砰咚」一聲,過肩摔過沙發的另一邊,跌到牆邊。
很好,這下他也醒了——結結實實地被痛醒。
「夏悠涼,你干嗎?!」初醒的男子用手模著腳上的舊傷口——可惡啊,剛才摔了一下,好像更痛了——埋怨地瞪向那將他拋出去的「罪魁禍首」。
「你、你……你干嗎月兌我衣服啊?」悠涼用手遮住赤果的肩頭,此刻的感受是欲哭無淚。天,羞死人了……怎麼一覺醒來後,便變得衣不蔽體了呢?而且還和那家伙抱在一塊……
「我月兌你衣服?!」雅彥茫然地瞠圓了俊眸。一時間,記不起昨夜發生了什麼。
「你看……」悠涼臉兒紅透,手指向他,「衣服……在那里。」她此刻尷尬得快要哭出來。
接著,關雅彥一臉茫然地從自己底下扯出一條單薄的雪紡裙;夏悠涼呆愣地摟緊了自己身上歪斜披掛的男款棉外套。兩個對昨夜發生的事全無記憶的可憐人,怔忡地望入對方驚駭的眼楮里——
「昨天晚上,那個、我們……」雅彥輕咳一聲,膚色微黑的俊臉染上紅潮,「沒做什麼吧?」
「我怎麼知道啊……」夏悠涼苦著臉,模模鼻子,奈何大腦記憶庫中完全沒有關于昨晚的任何印記,「應該……沒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哦……」她不肯定、很心虛地猜測著。
「既然沒有,那、那很好……」他蹙著眉,腦子里隱隱閃過了什麼︰昨天晚上,他曾經那樣揪心,徹夜難寐,就因為……
因為什麼呢?也許是剛才那一撞太猛力,他居然想不起來。
真的……什麼也沒發生嗎?夏悠涼抱著沾了雅彥氣味的棉外套,心慌慌地想。昨夜難道是她發花痴,真的月兌掉衣服爬到人家懷中去丟人?!天啊,若真是那樣的話,還是讓她死了吧。雖然現實生活中的她做不出這麼不知廉恥的事來,可是……可是潛意識里,她一直都覺得關雅彥身材不錯、很適合拿來抱抱……啊,不會是她的狼子野心在睡夢中成真了吧?!
雅彥繃著一張臉,緊盯牆壁。嗅覺敏銳的他,清楚聞到自己身上沾了些許悠涼發絲間洗發水的味道。這味道清幽里帶一絲曖昧的甜,幾乎要……將他的心房也燻得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