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娥眉 第5頁

臨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見到李叔益,她突地一驚。

「夏老爺他們還好嗎?」李叔益問道。

她胡亂點點頭,想要繞過他問進房去。

「不要這麼急。越急越慌.越慌越亂。」他的聲音很冷淡,完全不似先前那個溫柔的人。

她又是一驚。他,是知道了什麼嗎?

「好好休息吧。過幾天我們就回去。」他放緩了口氣。

「明天就回去,好嗎?」她說,幾乎是哀求著。她無法忍受繼續呆在這里。郡王府才是她的家,而這里不是。這里甚至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她的身份是多麼名不正言不順。惟有回到趙叢烈身邊,她才能安下心來,才可能忘了一切痛苦的事。

「不行。」他斷然拒絕,「不要讓小王爺以為你和家里不和。」

她不知該怎麼說服他,只能睜大眼楮看著他。

似是不忍看到她眼中的無助與訪惶,他才道︰「那,後天走吧。不能再早了。」

一等他走開,雷方雲便沖進屋里,渾身癱軟地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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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若此刻身在江南,她定會見到漁舟上美妙動人的采蓮女。一聲聲清脆的歌聲猶如水面的漣漪,漾出碎金點點,清澈而別致。江南的一切似乎都很別致。在她殘存的記憶中,幼時住餅的江南細雨蒙蒙,時而秀麗,時而艷美。無論哪一種姿態,都讓人流連忘返,徒生許多感慨和~二

已經有很久不曾想起她那個遙遠的故鄉了。她甚至說不上來自己是江南哪里人。被主人收養後,她便以深山為鄉,江南不過是夢境中偶爾閃過的影子。從洛陽回來以後,心情怎麼也開朗不起來,惟有對著這一片荷池,才能稍微從混飩的思緒中清醒一些。哪知,這片美麗的荷花地又勾起了她思鄉的情懷。

在花園里晃了一權,見著了許多江南的花卉。氣候不同,這里的江南草木大多是盆栽的。在她看來,已全然失去了那份江南特有的情致。

「這荷花池很美吧。」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是啊。」她答道,平靜地轉身看著這個陌生的客人。並非因為她毫無好奇心,或是可以處變不驚,實在是因為她的心思全回到江南去了,無暇去想其他的事。

這是一個美麗的女子。一身尊貴的氣質,一雙眼楮深沉得猶如宮牆上的瓦片。這是雷方雲見到第二個擁有這樣的尊貴的人。她見過的第一個就是她的主人。這個女子看起來不是嬌弱,而是矜貴。是她通身的氣派彌補了容貌上的不足,不然只論相貌,她是及不上夏瑤蓀的。天下美人何其多,就如這荷池里荷葉何其青翠。有時候她會嘲笑自己,自小便見慣了絕世的美顏,卻還是會為每一個美麗的女子驚嘆不已。

「若不是早就知道,我還以為夫人是江南人呢。」那女子又開口了。她臉上帶著笑容,口氣也很溫和,仿佛她生來便是這樣。

「美麗的東西.人皆愛之。」雷方雲答道。這人是誰?她怎麼從未听人提起過府里有這樣一位小姐?

那女子略略點頭,輕嘆道︰「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能夠享有。」

這淡淡的口氣似乎是說她早已習慣了失去,或者從來沒有擁有過。雷方雲微皺著眉,「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那女子對她的沉默毫無所覺,自顧自地說道︰「從前叢玉妃也是喜歡在這里賞荷花。」

「你認識王妃?」雷方雲月兌口問道。

那人笑容不減,道︰「自然認識。怎麼,你不知道麼?」

雷方雲顳 著說不出話來。她是東平郡王府的少王妃,卻什麼都不知道,被排除在重重秘密之外。

「其實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叢烈是不會和人提起叢玉妃的。」

這人到底是誰?稱呼她丈夫的口氣是如此自然?在她眼里,她這個少王妃似乎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外人?

雷方雲的思緒更混亂了,臉色微微發白。這個時候,她突然很想趙叢烈,希望他立刻出現在她身邊,給她力量,讓她好好休息。

「瞧我這是何著呢?」那人忽道,語氣中有掩不住的苦澀,「你都已經嫁給他了呀。」

這話對蕾方雲似乎是個緩和。她微微定了定神,問道︰「你是誰?」

那女子看看她,似是不想回答,轉身便走。

雷方雲現在只能抓住一個念頭,就是要知道她是誰。她追上去,問道︰「你究竟是誰?」

那人挑了挑眉,答道︰「你的問題太粗魯了。不過我還是會回答你。好歹你也陪我說了會話。我是德寧公主。」

她的語氣中沒有驕傲,沒有優越,仿佛在說一件和她無關的事。

見雷方雲愣在那里,她又道︰「叢烈沒和你提起過吧。」

她舉步又走,走出了她給自己設的迷障。

雷方雲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見她就要走遠,忙大喊著︰「他提過你!」

德寧公主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過了一會兒,笑著說︰「謝謝。」

「你別走啊!」雷方雲一邊喊著,一邊索性跑了起來,「告訴我一些叢王妃的事,好嗎?」

德寧公主想了想,道︰「她是江南人。老郡王和她甚是恩愛。所以你看,這園子里有這許多江南的草木花卉。」

「王妃思鄉嗎?」這個問題很傻,但她還是問了。

德寧點點頭,道︰「我得走了。你若想問我什麼,以後再說吧。」

見德寧公主不願多談,雷方雲只得作罷。真正的疑問就這樣再次被掩蓋下來,似乎沒有人願意去觸及。

德寧公主走了,留下雷方雲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空氣中有濕濕的感覺,是要下雨了嗎?她重又想起了江南的煙雨,迷蒙著交織出一幅生活的畫卷,迷離而模糊。她厭倦了這樣的感覺,因為這讓人格外地累,仿佛煙雨才是主角,而她不過是她生活中一個無足輕重的存在。這令人難受的濕,就像那令她害怕的霧,一切游移不定。無法觸模、無法抓住的東西都讓她難受,甚至厭惡。

見到趙叢烈時,他在竹林里的亭子里喝酒,身邊還坐著幾個同僚。她遠遠地看著,不知該不該走過去。

趙叢烈眼尖地看到了她,便丟下一群朋友,來到她身邊。這幾日她總是沒什麼精神,偏偏自己又忙得很,一直沒機會向她怎麼了。

在她轉了半天,終于決定離開的時候。他喊住了她︰「玉兒。」

「叢烈,你們在喝酒嗎?」她明知故問。

「你是不是有什麼想和我說?」他問道。

她緩緩地搖頭,一步步想走開去。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道,「等我一下。」然後他回到亭子,說了幾句話,眾人紛紛看向她,轟然大笑╴其中一人是他的好友,安國公的長公子尉遲敬明。他笑道︰「若真是嫂子身體不適,今兒個我們便放你一馬。過些日子你可要帶嫂夫人出來玩啊!」言下之意是要當著雷方雲的面好好戲弄趙叢烈。

「一定!一定!」趙叢烈笑道。這點伎倆還難不倒他。到時候他若是讓他們找到了才叫奇呢。

這廂雷方雲看著他們哄笑一堂,以為趙叢烈被人為難了,心中內疚不已。

「他們,為難你了嗎?這樣會不會得罪了人家?」趙叢烈一來,她便急急地問道。

「放心吧。他們吃醉了,自會回去。」趙叢烈執起她的小手,笑道,「大家自小就在一處耍著,斗蟋蟀、踢皮球,早已熟識了。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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