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公子 第21頁

這聲音很是清冷,又帶著一種難言的威嚴感,顯然是一個高高在上,發號施令已久者的口氣。

齊浩然站在堂內,偌大的正堂里除了十幾張桌子之外,冷冷清清,只有一個黑衣男子靜靜地坐在那里,懷中抱著一只琵琶,漫不經心地撥動琴弦。

「夏城主,該是我說久聞大名才對。」他微笑著垂手肅立。

夏憑闌抬起眼,幽冷的眸子帶著比月光還要清涼的感覺直入人心。「我听說慶毓坊前幾年本已日漸頹勢,之所以這些年起死回生,多虧一位姓齊的公子幕後駕馭,倒沒有想到齊公子竟然還這麼年輕。!

「多虧未及城這些年對本店的照應,每年未及城交付慶毓坊的訂單比皇宮內的還要多。去年慶毓坊的收入進項中,有超過五成都是來自未及城,所以我該先代東家對夏城主說句感謝。」

夏憑闌的眼皮微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齊公子,我是武林中人,你是生意人,按說我們除了生意之外,沒有任何往來的可能,但是這一次我破例邀你一見,你應該明白是為什麼。既然你說我們未及城是你慶毓坊的大買家,為什麼前日你會突然下令,要和我未及城中止一切生意往來?」

「這件事說來話長。」

「我有一夜時間,不知道是否足夠?」

齊浩然謙謙一笑。「城主真是大方,我想就是江湖大派的掌門人,也未必能得到城主一夜時間。」

夏憑闌淡淡道︰「其實我並不在意慶毓坊,而是我妻子近日看上一把古琴,名叫「惜時」,我本想重金求購,但是店主一听說我們的來歷,立刻表示不會出售給未及城的人,我想這店名你也該知道。」

「皓月清風。」他又是一笑。「這說明城主是個君子,其實倘若城主用強,或是化名購買,我也攔不住。」

「給我個理由。為什麼?」

「因為……昭和太子。」

聞言,夏憑闌眉心一凝,「昭和?他做什麼了?」

听他這樣一說,齊浩然就更加確定夏憑闌和昭和的關系很不一般,于是便將近日來的事情娓娓道來,最後說︰「若城主是我,該怎樣決定?

卑手讓出心愛之人,還是不畏強權,堅持到底?」

思忖片刻,夏憑闌問道︰「你怎麼能斷定昭和與你表妹失蹤有關?」

「我無法斷定,只能憑直覺做事。」

「但你這樣貿然做事,只怕會給你帶來災禍。」

「所以我想和城主做筆交易。」

「交易?」

「城主幫我找到秋雁,我會將城主夫人所愛之琴拱手送到未及城。」

想了想,夏憑闌哼笑,「我生平最不喜歡被人要挾,為什麼總有人妄想能要挾我?」

「這不是要挾,只是對等交換。我是一介平民,城主卻是萬人之上,連太子殿下都對您另眼相看,倘若城主執意和我為難,我也沒有辦法,所以只能大膽賭一賭。」

「賭什麼?」

「賭城主是個君子。」

夏憑闌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朗聲一笑。

「很好,你很會說話。你用「君子」一詞壓制住我想對你動武的念頭,迫使我答應你的請求。

但是你是不是高估了那把琴在我心中的地位?沒有慶毓坊,未及城的人照樣可以有漂亮的衣服穿,沒有皓月清風,我妻子一樣可以有珍貴的琴彈,你的要求我毋需答應,更毋需交換。」

齊浩然沉靜地點頭。「是的,所以這筆交易我在下風,城主在上風,但是我賭城主也是個懶人。」

「嗯?」夏憑闌挑起眉尾,「什麼意思?」

「除了慶毓坊,國內再無第二家可以一口氣供應未及城每年十幾萬兩銀子的訂單,除了皓月清風,城內再無其它琴行可以為城主找到一千年前的古琴,城主若想辦到這一切,便要舍近求遠,去國外尋找,但是城主日理萬機,何必為這點小事費心頭疼?找一個人的難度和這些相比,實在是小到不值一提,不是嗎?」

夏憑闌幽然地看著他,目光中閃過的並不是憤怒,反而像是一絲贊許。「看來你那個心上人真的讓你牽腸掛肚,不借為她甘冒這些風險。但昭和閱人無數,我實在想不出到底是怎樣的絕色讓他會做出擄人的下策,所以你的話,我實在不能全信。」

「城主當然不能只听我的一面之詞,倘若城主和太子相熟,可以當面去問他,我想太子應該不會對城主有所隱瞞。

「至于佳立,她並非什麼絕色,只是一個至純至真的女孩子,雖然在江湖上曾經漂泊,卻古道熱腸,待人熱忱,從無害人之心。她曾發誓要保護我,小時候若是我被人欺負了,她一定擋在我身前,所以現在要換我保護她了。我等她長大等了十年之久,試問這世上有多少人會有我這樣的堅定?」

夏憑闌面露動容之色,玩味著他話中的幾個字。「至純至真?听來倒是和雪璃有些相似,或許她們可以做個朋友。」

齊浩然雖然不知道他口中的「雪璃」是誰,但是察言觀色也能猜出來,不由得心頭大喜,因為听他這樣一說,顯然已經動了合作的念頭。

但是夏憑闌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一撥琴弦,淡淡道︰「天色不早了,齊公子一夜未睡,也該倦了。」

听出對方的送客之意,齊浩然不再堅持下去,一笑拱手,「那在下就先告辭了,城主若有決定,可隨時差人給我帶話,在下一定隨叫隨到。」

「客氣。」夏憑闌起身端茶,「齊公子好走。」

回到慶毓坊時,天色已經露出些許魚肚白。

未到店門口,就見一輛豪華馬車停在店外,齊浩然一怔,想不出這個時候會有什麼樣的貴客突然造訪。

但是馬車的車簾一挑,露出的竟然是昭和的臉,他面色凝重地盯著他說︰「正好,我有話找你說。」

齊浩然笑笑。「一大早殿下就來訪,不知是為了公事還是私事?」

「無論公事私事,你現在難道敢說你沒空?」

昭和一副質問的口氣。

但齊浩然卻不怕他的吹胡子瞪眼,微笑道︰

「太子召請,草民當然不敢說沒空。如果太子是為了公事,草民就在這里恭領太子賜告,如果是為了私事,請恕草民忙碌一夜,現在又困又乏,尚且饑腸轆轆,太子這麼早就來打擾,不知可不可以先到店內喝杯茶小憩一會兒,待草民盥洗完畢再出來接駕?」

他客客氣氣的回答中滿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鋒芒,昭和不禁怔住,繼而慍怒道︰「齊浩然,你既然自稱草民,就應該知道在本宮面前,你是連座位都沒有的!我不知道你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和本宮過不去,拿慶毓坊的買賣和你的人頭來與朝廷作對?!」

「慶毓坊並不敢與朝廷作對,只是暫緩一切入宮之物,這是為了入宮之物的品質,並無特別意思,太子不要錯怪了草民。」他的回答不卑不亢。

昭和一拍車框,浪蕩的臉上難得寫著正經的怒意。「不要在本宮面前巧言詭辯!你明知道宮內萬歲聖壽在即,需要的布匹無數,你在這個時候拖延交貨,是要問重罪的!」

「太子要把我帶到陛下面前問罪嗎?」齊浩然眨了眨眼。

昭和一驚,冷笑道︰「你想得倒美,難道想跑到我父皇面前告我一狀?我豈能給你這個機會!」

「那太子要現在就把我下獄問罪嗎?」

昭和咬牙低吼,「你明知道我不會!為了佳立那個傻丫頭,我不會這麼做!為了慶毓坊這麼多的事務沒人處置,我也不會這麼做。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憑什麼如此大膽,敢和我作對,只為了一個女人?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會忽然變得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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