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天下〈胭脂淚?上〉 第18頁

謝縈柔被問得一愣。皇後剛才說的話……是在指控她嗎?「奴婢不敢隨便到處閑逛,奴婢畢竟是娘娘手下的奴婢,規矩還是懂得的。」她不甚確定的小心回答。

皇後深深看了她許久,這種目光謝縈柔最近已經不陌生了,她很想問一問,到底為什麼皇後這大半年來對她的態度有著如此大的轉變,是因為朱允炆太過寵溺她,而讓她有所不滿嗎?

「縈柔,去幫我抓一捧雪來吧。」皇後忽然話題一轉,淡然吩咐。

此時院子里已經變成銀白色,月光投灑下來,使得滿地落雪泛出格外瑩白的光澤。

她清脆地應了一聲,跑到院子中地勢比較低的花池邊,那里的積雪最厚,她小心翼翼地收捧起最干淨的一捧積雪,正要往回走,忽然听到皇後驚呼,「縈柔,房上有人!」

謝縈柔一驚,抬起頭看,只見房上果然有一道黑影快速移動,就在皇後驚呼的時候,那個黑影縱身飛起,一道寒光比雪花還要清冷地逼向她的面前。

她本能的向後一退,但地上積雪太滑,她一下子摔倒在地,手上的雪也灑落出去。

「來人!有刺客!保護皇後!」情急之下她還保持著絕對的冷靜和清醒,于是幾乎是在瞬間,整座寢宮燈火立時大高,人聲嘈雜地都向這邊涌來。

但是那個刺客並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似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一般,亮起冰冷的刀鋒,再度向她劈了下來。

謝縈柔就勢在地上一滾,但也已經滾到了牆角,退無可退,刀鋒第三次逼到她身前,她幾乎可以聞到刀劃破自己皮膚時流出的血腥之氣。

但是刀鋒並沒有穿透她的身體,因為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另一道黑影倏地從西側屋檐飛落,過如閃電的隔開她和那個刺客的距離,將那鋒利的刀子緊緊攥在掌中。

當謝縈柔睜開眼時,只看見鮮紅的血滴落在她身邊白茫茫的雪地上,暈染開的紅色像紅梅一樣,一朵朵綻放在她眼前。

她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只覺惡夢重演,後來的那個黑影一劍貫穿刺客的咽喉,再縱身上了房頂,消失在高低不平的宮檐中。

「縈柔!妳怎麼樣?」剛才嚇量的小爆女們這才圍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她扶起。

皇後也來到她面前,驚魂未定地扶住她的肩膀,「縈柔,妳受傷了?快幫她包扎一下。」

受傷?她這才感覺自己的頸部有些刺痛,用手一模,已是鮮血淋灕,好在傷口不深,只是劃破了皮肉而已。

「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在問她這個問題。

她力持鎮定地回答,「有刺客夜探寢宮,也許是想刺殺娘娘,不過後來又來個人將他殺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無意間瞥了皇後一眼,卻見她盯著自己的目光超乎尋常的銳利,不由得心頭一震。

當晚,朱允炆聞訊趕來,一見到受傷的謝縈柔就萬分震怒地大罵,「刺客竟然如此大膽!不僅在外面隨意殺害朝廷大臣,居然還殺到宮里來了?!即刻傳北鎮撫司的蕭離來見朕!」

蕭離很快就到,朱允炆馬上就是一頓訓斥,「錦衣衛越來越無能了!這麼多天了,殺幾位大人的凶手還沒有抓到,如今刺客都殺到朕和娘娘的身邊,下一步就是來殺朕,你這個錦衣衛代指揮使的腦袋不想要了嗎?」

謝縈柔這才知道,原來蕭離已經暫時代任錦衣衛指揮使的要職,難怪他最近入宮的次數更加頻繁。

看見他被罵,她心中不忍,于是說︰「萬歲,您不應該為奴婢發這麼大的脾氣。刺客在暗處,我們在明處,蕭大人已經盡力去查了,查不到是天意,不能怪他。」

朱允炆看她一眼,暴怒的神情黯淡了一些,但依舊氣呼呼的,「妳和蕭離說說今晚的事,看有什麼線索。蕭離,朕等你回話!」說完便帶著一群人先走了。

又是這樣的情形——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望著蕭離沉靜的表情,謝縈柔許久後才輕聲說︰「挽起你的袖子,讓我看看你的手。」

他一震,「做什麼?」

她霍然坐起來,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粗魯的將他的衣袖拉起,血肉模糊的傷口赫然呈現在她眼前。

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天啊!你的傷口好嚴重,都沒來得及上藥嗎?」她拉開抽屜,找出許久前他送她的那個小藥瓶,「還好這藥瓶還在。」急忙將藥灑在他的傷口上,輕輕吹著氣,「會痛,你要忍一忍。」

望著她柔細的脖頸,听著她低柔的聲音,蕭離嘴角不由自主地掛起一絲難得一見的笑容。

她抬起頭,盈盈秋波投在他身上。「謝謝你剛才救了我。我知道後來那個黑衣人是你,我一眼就可以認出來你的身形。燕王果然要殺我,只是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貼身保護我。你每天都在周圍為我守候嗎?」

望著她,蕭離眼中全是憐惜和矛盾,久久才答非所問的說︰「這件事妳不要再和別人提起,我答應過不會殺妳,也不會讓別人傷害妳。」

眼前的男人說話的樣子很認真,認真到她又想哭了。「天氣這麼冷,你日日為我守在外面,手腳都凍僵了吧……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善良的好人,所以——」

「除了救妳,別再和我說救別人的話。」他迅速打斷她企圖說出口的那些勸誡。

「你總是不肯听我的勸告。」她輕輕地為他上藥,就怕弄疼他。「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會出事,在這里,肯關心我的人並不多,雖然你不肯把我當你的朋友……」

「誰說我不肯?」他眉骨一沉。

她微詫地揚起頭,「可是我說要把你當作朋友的時候,你拒絕了……」

蕭離遲疑了一會,最後才垂下眼,悶聲說︰「那時我……不是故意的。」

他發覺自己原本堅強的意志在對上她後便會全盤走樣,根本做不到和她劃清界線,所以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唯有在她身邊才能保護她,藉此偷得與她相處的時光。

她展顏一笑,用手指著窗台上那只小小的竹編鼠。「好吧,看在你曾送我珍貴禮物的份上,就原諒你了。」又瞥見他手上的傷,她收起笑,「到了這里,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很無能,保護不了別人。也保護不了自己。如果這是在二十一世紀的家里……唉,可惜回不去了。」

「妳家里有銅牆鐵壁?」這是他第一次听她說她的家世。

她苦笑,「沒有,不過我爸……爹有一把槍,是用來打馬的,他常說如果有人敢闖進他的古董店,他會一槍打飛那人的頭,我還曾經笑他說得太嚇人,沒想到我自己卻跑到古代,變成待人宰割的肥肉……」

蕭離有听沒有懂,正想問個仔細,眼角余光掃過她手上那枚玻璃戒指,眉心頓時凝起,「妳還戴著這個東西?」

她下意識地模了模光滑的玻璃戒面,「還滿好看的,就一直戴著了。皇後有時候會叫我送信去給金城燕,戴這個去金城閣,金城家的人就會對我特別客氣。」

蕭離聞言,臉色卻更陰沉,「我听說……金城絕要拿二百萬兩白銀換妳?」

她的臉頰一紅,想四兩撥千金的帶過。「那件事早過去了,也許只是他和萬歲開的玩笑,或者是他不想借錢的托詞——」

「妳知道不是。」他又一次打斷她的話,很嚴肅地說︰「金城絕為人雖然顯得輕佻,但不會在大事上亂開玩笑。」

「……萬歲已經拒絕了。」她只能小小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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