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見他。」燕生輕輕一推就將身體虛弱的她推了回去,「我不會讓你見他的。來人!送郡主上馬車!」
燕生一聲喝令,從門外進來幾個身材剽悍的大漢,上來就抓住她。
漠塵淒厲地尖叫,「誰敢動我我就要誰死!」
幾個大漢聞言都不由得嚇住,松了手。
燕生恨道︰「沒用的東西!她不再是郡主了!你們怕她做什麼?」
「誰說我不是郡主?」她倔傲地抬起下巴,「皇上有聖旨嗎?王爺有口諭嗎?你憑什麼代主發號施令,誰給你的權力?」
燕生盯著她,「你真的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了?你真的想見王爺?好,我讓你見他,見到了他之後,我看你還有什麼臉留在府內!」
他伸出大手抓住漠塵的肩膀,幾乎是半提半拉地將她拽出了無塵別院。
一路上,漠塵發現周圍那些原本對她恭恭敬敬、笑容可掬的侍衛、家丁、婢女,都用或躲避、或怨恨、或驚異、或感傷的眼神遠遠地看向她,大家躲避著,似乎生怕和她靠近會發生什麼災難。
當她被燕生拖進福雅平日休憩的小院時,這里密密匝匝的人再度讓她震驚。
那些平日里只有在福雅有重大事情需要商議才會出現的文臣武將,全都聚集在小院門口,大家一臉的哀容,嘆息著散站在院中。
突然間,她心中那股強烈的不安化為恐懼,她開始害伯,害怕接下來可能會面對的謎底——
「燕生。」她的聲音從未像現在這樣輕,這樣充滿祈求,「我不想進去了。」
「既然來了,你就必須進去!」燕生頭也不回地將她拉進寢室,又將她重重地一推,推倒在福雅的床前,「你自己看看你親手做下的罪孽吧!」
她跌倒在地,視線正好與床榻平行。
立于床邊的大夫好像對她的到來嚇了一跳,輕聲責備,「燕生,你怎麼能帶郡主來這里?王爺不是特意囑咐過不要讓郡主知道嗎?」
「這樣的大事怎麼可能瞞得住?」燕生冷冷道︰「更何況,她自己做下的罪孽即使不去承擔惡果,也絕不能逃避!」
他們在說什麼?漠塵呆呆地看著眼前床榻上的那個人——那是福雅嗎?他為什麼那樣毫無生氣地躺在那里?
他的身體原本就很瘦削修長,可是現在的他看起來卻更加的孱弱縴瘦,為什麼?
「福雅?」她趴在床邊輕聲喚著,「你為什麼躺在這里?我剛剛發過病,可是你都不去看我,你不管我了嗎?」
他的雙目緊閉,沒有半點聲息,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睡之中。
「福雅——」她想伸出手去晃動他的胳膊把他晃醒,但是伸出去的手竟然抓空了!她是這麼地熟悉他的身體,曾經無數次地被他抱擁,靠在他舒適地臂彎里,她不可能計算錯的,為什麼會抓空?
她的視線一點點地游移,轉到了他的身體外側,那本是他的左臂停放的地方,但是此刻……此刻……她不敢相信地睜大眼楮,一股駭人的刺痛貫穿了她的身心,她無法遏制地發出一聲尖叫,「不——」
她不敢相信!絕不能相信!埃雅的左肩以下竟然是空的?沒有了?丟掉了?失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她驚惶失措地回頭,找尋著所有人的眼楮,大家都避開,只有燕生還是那樣惡狠狠地盯著她。
「為什麼?這要問你啊!你這個……狼崽子!」
這惡毒的字眼是她的禁忌,福雅承諾今生絕不許任何人再對她提起這樣的稱呼。五皇子正雄當年的一句玩笑曾讓他以兩記耳光做為懲罰,並無視皇帝的傳喚,帶著她拂袖而去。
燕生必然是知道這件事的,但是他卻這樣清晰地咒罵了她。為什麼?為什麼?難道……
她不敢相信那個猜測,也不願相信。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想盡快逃離這里,逃離這些重重怨恨的目光,逃離這個可怕的事實帶給她的震驚。
「現在,你還想留在這里嗎?你還有臉留在這里嗎?」燕生一句緊接一句的追問讓她無法呼吸。
「我走,我現在就走!」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甚至不敢再回頭多看福雅一眼,踉蹌著沖出寢室的大門。
狂奔著,無法停止,就像是要將自己的生命跑到油盡燈枯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到哪里去,自己能跑多遠。
這里距離她兒時與狼共存的山谷相距千山萬水,她回不去了啊,那個曾經無拘無束的地方,雖然困苦,卻讓她身心自在的天地之間。
而身後這個曾經讓她依戀,縱容她、包容她的地方也已經沒有了她的立足之地。
她的確沒有臉再留下來。
她帶給他這麼沉重的災難和痛苦,親手破壞了她所依戀的那個人最完美的身體。
從今以後,她無法再奢求依靠在他的懷抱中,被他擁著進入甜甜的夢境,更無法看到他意氣風發地演練給她看百步穿楊的神奇箭法。
全毀了,被她的這雙手,這雙罪惡的、沾滿他的血腥的手,毀掉了他,也毀了自己。
這生不如死的痛苦該如何斷絕?如何斷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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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里?」
當福雅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斷了左臂之後,他先問出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四個字。
周圍沒有人敢回答,大家都看著燕生。
埃雅等了許久听不到答案,他只好用盡力氣問道︰「漠塵在哪里?把她帶來見我。」
「她不在。」燕生終于開口。
「不在?」福雅努力側過臉來注視著他,「她不在王府?去了哪里?」
「她,自知傷了王爺,罪孽深重,所以出府去了。」燕生本來想坦然地看著福雅,但是對視到他那犀利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是誰告訴她的?」福雅沉聲問,雖然虛弱,但是他的聲音依然迫力十足。「我說過不能讓她知道。」
「她……醒來後發現王爺不在身邊,所以自己跑來,看到的。」燕生說了謊。
埃雅依舊盯著他的眼楮,「我記得我吩咐過你,要看好她,無論如何不能讓她見到我,而且,要保護她的安全。」
「屬下失職,願受責罰。」燕生跪了下去。
「你是失職,還是故意,早晚我會查清楚的。」福雅對燕生說話從沒有用過這麼刻薄的口氣,「去把她找回來,日落之前我要見到她,平平安安的她,如果她少了一根頭發,你該知道後果。」
燕生赫然抬頭,「王爺,她傷了您,害您失去了一條胳膊,她已經是王府的罪人,為什麼您還要……」
「住口!」福雅深吸著氣,「燕生,別逼我現在就下令對你做出什麼事。你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你說得出這樣的話,那麼漠塵的出府就必然與你有關系。我只給你這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把她找回來,帶到我面前!」
燕生站在那里還是一動不動,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般。
埃雅盯著他許久,忽然慘笑一聲,「看來我是廢了,所以連我的話你都不听了。好,既然你逼我,看來只有我親自去找了。」他居然用右臂撐起上半身,掙扎著要走下床榻。
眾人慌了,都圍過來將他扶住。一直照顧福雅的蘇大夫急得回頭對燕生說道︰「你還不快去找人!難道真要讓王爺生氣嗎?王爺現在絕對不能行走,否則傷口迸裂,後果不堪設想!燕生!別再固執了!」
燕生的眉毛抖動著,看著福雅全身顫抖和白煞的臉色,他無奈地轉身疾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