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雅對皇位的心思以及多年前他被趙闡遠竄改遺詔的事情早已是臣子之間秘而不宣的事情,許一諾對福雅向來敬佩得俯首帖耳,惟其馬首是瞻,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多年。
一听到福雅這麼問,更是笑道︰「這還用說?京城外的戒嚴這些年本就空虛,皇帝為了防備鄰國的進攻,持續將駐軍主力調到北面去,而北面帶軍的老胡是末將當年的同袍,早已暗中投信願意效忠王爺。」
「那就好。給你三天去布置這件事,還有,」福雅深吸一口氣,「我要再潛回京城一次,你挑幾個輕功最好的人和我一起同行。」
「王爺!這個時候您怎麼還能回去?我听說京城內已經戒嚴了。」許一諾強烈反對。
「許將軍,您是攔不住王爺的。」燕生忽然在旁邊插口,「還是趕快去挑選人吧。」
許一諾看向他,低聲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燕生望了眼福雅,答道︰「漠塵郡主被太子扣押了。」
許一諾震動地轉首問道︰「是真的?王爺?」
「我要接她回來。」福雅的語氣如冰山盤石。
「末將明白了!」許一諾一抖腰畔劍環,環佩叮當作響,猶如長劍急待出鞘。
但是福雅回不到京城去了。
這天深夜,京城里突然下發一道急令——封閉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入。
京城內的百姓本已經對這幾日聚集在城外的無名兵馬感到恐慌,禁令一下,人人都知道要發生大事。
黑雲沉沉壓天日,這乾坤要顛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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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塵的禮服是由皇宮內的繡坊女官親自裁剪,大紅的綢緞為底,金色刺繡佐邊,綢緞抖動起來猶如流動的水般光滑艷麗,而金色的刺繡好像是雲霓被陽光穿過時為它瓖嵌金邊。
「很美的衣服。」她望著那片紅色,慢慢說道。
繡坊女官笑道︰「是啊,這是從遙遠的西岳國高價購來的,織就這絲綢的蠶絲本就是精挑細選,漂染這紅色又需要十八道工序。據說制作這絲綢的慶毓坊總共就做了這樣的絲綢不過三匹,其中兩匹進貢給皇宮,另外一匹就被我們天雀買走了。」
「這麼貴重的衣服,配給我這種塵土一樣的人,豈不是浪費了?」漠塵淡淡笑著,這句話卻讓女官愣住。
女官拾眼看她,只覺得她冷艷不可方物,但是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喜色,而且還有種似乎即將要面對死亡時的絕望與平靜。
這樣的新娘子是女官從來沒有見過的。
漠塵眼角余光看到門口有墨荷的影子,她又開口道︰「我累了,可不可以今天就量到這里?我想休息。」
未來太子妃的話怎敢不听,女官立刻帶著東西和自己的人退出了門。
墨荷趁機趕快進來,與漠塵的視線一踫,漠塵便急切地問︰「有消息了?」
「是的。」墨荷又喜又憂地攥緊她的手掌,「剛剛有人偷偷丟給我一張紙條,你看——」
那已經攥得又皺又潮濕的紙團被重新展開,上面有幾行字——
王爺欲入京救郡主,城門已封,另求他法,望郡主耐心等待。
漠塵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他在玩命。」她月兌口而出,「必須阻止他!絕不能讓他再回來!」
「可是……王爺想救您啊。」墨荷望著她,滿面都是感動,不知道是為福雅還是為漠塵。
「為了救我而送掉他自己的性命嗎?那我還不如死!」漠塵將那張紙重新揉在一起,匆匆在桌上找到火石引燃,將紙條燒掉。
「想辦法傳話給外面,告訴他,絕對絕對不要冒險!太子早已張開了網,等著他跳進來……」
「說得沒錯。」幽冷的聲音陡然出現,彌清一身戎裝出現在門口。
漠塵一驚,「你!」
「我為什麼穿成這個樣子,是嗎?」彌清撢了撢衣上的灰塵,「大戰將至,我必須去校場點兵,從沒想過有一天我也要上戰場,帶兵打仗,要感謝你給與我這樣一個榮耀的機會。」
他的話里全是冷冷的笑意,漠塵靜靜地听,暗中對墨荷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
「你不要太天真了。」彌清看到了她的小動作,「這丫頭之所以能帶給你外面的消息,也不過是我故意讓她可以自由地出入你身邊,要她再這樣自由地給外面傳遞消息卻不可能。」
彌清瞥了眼墨荷,「你的利用價值就到這里了,現在你可以回到五皇子府去了。」
「我回不去了。」墨荷惆悵而幽怨地說︰「他不會要我了,我要留在漠塵郡主身邊,我必須保護她。」
「你保護不了她,而正雄那邊也未必不會再要你。」彌清一擺手,門外有侍衛將墨荷拉了下去。
墨荷聲嘶力竭地喊著,「郡主!你一定要保重!不要走絕路!」
漠塵站在原地沒有動,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是無法阻止墨荷被帶走的。但是墨荷最後的話震動了她,難道墨荷看出來了嗎?看出她早已抱定必死的決心。
彌清呢?他盯著她的眼神分明也證實他同樣看出了她的心思。
「不要走絕路,絕路對你來說是終結,對于其他人來說並不是。」他一把拉過她的肩膀,狠狠地吻下去,但是漠塵的身體如玉石一般全無反應,即使他用盡力氣都不能撩撥起一絲熱情。
「你要死就死吧!」彌清因挫敗而惱羞成怒,一把將她推倒,「為了你,我背叛了父皇,得罪了眾臣,還樹立了福雅那樣的死敵,你可以死,但是要在我擊垮福雅之後!」
「你為什麼那麼恨他?」漠塵困惑不已,「即使他曾經暗中算計過你,但是並未與你正面為敵過。」
「我恨他?也許吧,因為他自小就是這宮中的傳奇,他的文采武功,他的俊雅飄逸,他的高深莫測,甚至連他私設另一個朝廷,大膽謀逆的做法都成了宮牆邊那些不懂事的小爆女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三年前,我去幽州,就是想看看他到底和傳說中相差多少,沒想到在那里見到了你。」
彌清痛苦地閉上眼,「我今生從沒為一個女人著迷過,除了你,你知道嗎?只有你,讓我一見傾心,但是你卻對我不假辭色,而且從頭至尾,你望著他的眼神,和他說話的口氣讓我的心涼到了谷底。我知道那是因為什麼,所以從那一刻起,我更加地恨他!為什麼他生來就好像是與我作對的?我拚命奪取的,他唾手可得?」
「你錯了。」漠塵冷冷地看著他,「福雅幾乎是赤手空拳,費盡心力,經營了十余年才得到現在的局面,當你的父皇當年將他丟到那個荒冷的幽州城時,福雅若是像你現在這樣憤世嫉俗,只怕會一輩子孤老在城里,最後郁郁而終。而我與他,相守十年,是你這個外人無可比的。」
「外人?對,我是個外人,但是現在你們兩個人的命運都掌握在我這個‘外人’的手上!」
彌清放聲大笑,「現在,我期待著我們成親的那一天會是怎樣的盛大輝煌,可惜不能讓福雅王叔做座上賓了,看不到他的表情,實在是遺憾、遺憾啊!」
漠塵默默轉身,將他的狂笑丟在身後。眼前,日暮西沉,天暗了,這被封閉的房間、皇宮、城池,該如何才能走出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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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內外,或者說太子府內和京城外,在這三天中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京城外,越來越多的兵馬從四面八方涌來,如鐵桶一樣將整座城圍困得水泄不通,緊閉的城門內,原本熙熙攘攘的街上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