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沖喜 第3頁

拓跋雷咧開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齒,呵呵一笑,「妳叫什麼?」

「宋初顏。」她輕聲道出閨名。

他點點頭,「我不會讓妳死的。」

她全身輕顫,這一瞬間,他好像是一尊如山般讓人望而生敬的天神,就這樣平空而落,又真切無比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在她幾乎絕望之時,帶來了一絲光明。

「你叫什麼?」她問。

他用一根樹枝在地面的沙土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是東遼文,怕她看不懂,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指著念給她听,「拓跋雷。」

「拓、跋、雷?」她學著他的發音,用心地記下這個名字,她要將這個人,以及和他有關的一切,永遠的刻在心里。

「拓跋雷,謝謝你。」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握住他鐵一般的手腕,垂下眼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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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雷不由分說的拆掉了門窗上所有的擋板,還升起了窗戶里外兩層的竹簾及紗窗。

蘇長老擔心地說︰「這會讓天花飄到外面來吧?」

「要通風。」拓跋雷因為天雀話說得比較差,所以總是以幾個字來回答別人的問題。

蘇長老派來兩個人幫忙,但是那兩個人根本不敢靠近房子。

拓跋雷冷冷地看了那兩人一眼,「拿干淨的布。」

除了干淨的布,還有清水,以及衣服。

正如宋初顏所說,她的父母全身都是皰疹,而且開始潰爛,的確病得很重,相比之下,她的弟弟病情要輕一些,只是還在發高燒。

「是小文先病的,起先我們都以為是發燒,沒想到後來他開始出疹子,娘不讓我們靠近,由她親自護理,但是幾天之後她也病了,再接下來,父親也……」宋初顏在此刻才露出哀戚之色。

「妳離開。」拓跋雷正色對她說︰「妳沒病,現在走還來得及。」

「不行。」她搖頭,「我不可能丟下他們自己逃命,他們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

「最後的?」拓跋雷看她一眼,同時用干淨的布沾滿清水幫宋初顏的父親擦身。

「我們一家是逃難到這里的。」宋初顏低聲說︰「其實,我們是朝廷欽犯。」

拓跋雷又看她一眼。

「現在,你知道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煩吧?」她苦笑道︰「你應該走,不應該蹚這淌渾水。」

拓跋雷還是那樣不在乎地聳聳肩,「我是東遼人,妳是天雀人。」換句話說,他們全家在天雀國的事情與他無關。

那個晚上,宋初顏為母親淨身的時候發現母親已經病逝了。拓跋雷果斷地說︰「不能將她留在這里。」

染病而亡的尸體如果留在房中可能會使疾病進一步的蔓延,他于是在小院內挖了一個坑,將宋初顏的母親埋在其中,還砍了一根竹子,用手將竹子劈成兩半,拿給宋初顏一塊,示意讓她寫碑文。

宋初顏的手是抖的,但她沒有掉淚,她一筆一畫地細心地描摹著母親的碑文︰宋夏氏。

拓跋雷看著她親手將竹碑插在墳頭上,她瘦弱的肩膀跪在墳前,凝重而淒涼,讓拓跋雷的心彷佛被什麼人的手無形地牽扯住。

深夜,他讓她去休息,但她堅持要守在弟弟身邊,不肯離開,他便去照顧她的父親。

這幾天趕路的疲倦,以及照顧病人時精神的高度緊張讓拓跋雷的身體也實在有點吃不消了。他強打著精神要自己不能睡著,幫宋父時時更換著敷在額頭上的濕毛巾。

「喂,你,快來!」很晚的時候,突然听到宋初顏驚喜的呼聲。

他急忙趕過去,只見宋初顏抱著弟弟的身體,狂喜地對他說︰「小文的熱度退了,他不燒了,他是不是快好了?」

他松口氣,點點頭,「是,他快好了。」

宋初顏忍耐已久的熱淚終于奪眶而出,她幾乎是一躍而起,伏在他寬厚的臂膀中低低抽泣。

拓跋雷先是手足無措,但是胸口潮濕的淚水卻像是灌溉出奇異的花朵,讓他情不自禁地抱住這副小小的肩膀,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讓她能夠平靜下來。

宋初顏漸漸平復了情緒,卻發現原來拓跋雷是赤著上身,瞬間臉色變得比鮮花還要紅。她急忙轉過臉去,逃離開他的懷抱。

身前一空,拓跋雷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失望。

「謝謝你。」這是她第二次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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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宋初顏的父親並沒有她的弟弟這樣幸運,在拓跋雷來到這里的第三天,她的父親也病逝了。

畢竟是被病痛折磨了這麼久,宋初顏已經有所準備,她請求拓跋雷將她的父母安葬在一起,在她給父親寫碑文的時候,拓跋雷才知道她父親的名字──宋允禮。

「這些天多謝你了。」她第三次向他道謝,「小文已經開始慢慢地好轉,再過不久他就能完全恢復了。」

「失去父母,痛心嗎?」他望著她那雙依舊堅定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她昨晚已經偷偷哭過了一夜,所以眼波才會像現在這樣滿是霧蒙蒙的水氣。

「你失去過親人嗎?」宋初顏幽幽地看著頭上的星空,「如果你曾經失去過,你會明白我此刻的感覺。」

拓跋雷沉默著,他一生殺人無數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對,但是看到失去父母的她是如此的悲痛惆悵,他心中忽然有了罪惡感,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敵人,也是有親人的,他們是不是也會像宋初顏這樣,哀傷地送別自己的親人?

以前,他的弟弟曾對他說︰「哥,在這個世上並不僅有打仗、殺敵這些事是你可以做的。」

「那還能做什麼?」當時他不解地笑,「我們東遼的男人誰不想成為東遼的第一英雄?只有你,會選擇逃避,跑到天雀國去當什麼俠客,真是奇怪。」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的生命不應該是這樣的,你應該有別的事情可以做。東遼的雄鷹之目除了看到它遼闊壯美的山河之外,還應該看到更多感動你心的東西。」

拓跋弘的母親是天雀人,所以他說話就總是像天雀人那樣咬文嚼字,復雜難懂。

本來拓跋雷並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但是此時看到宋初顏的眼楮,不知為什麼,他卻想起了弟弟當年的那段話。

「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宋初顏擔心的看著他,小手模了一下他的額頭,「你好像……在發燒?」她吃驚地急忙扶住他的胳膊。

「是嗎?」他不確定地也拍了自己的臉一下,是有點熱。「是累的。」他給自己下了個結論。

但她的眸子卻清亮地逼視著他,那眸子中說不出是震動還是感動,「你以前……並沒有得過天花,對不對?」

她居然看穿了他的謊言。他憨憨地笑笑,「我的身子比牛壯。」

「你真的是太冒險了!」她焦急地責備,更緊地拉住他的手,「快,我扶你去休息。」

「沒事。」他說︰「只是發燒。」

「發燒就意味著你有可能感染上了天花,難道你不懂嗎?」她急了,「你可能會死的!」

「我,不會死的。」他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我死了,妳怎麼辦?」

她怔怔地看著他,好像他剛說了一句很嚴重的話。

「拓跋雷,你知道你這句話的意義嗎?」

他挑挑眉毛,笑著搖頭。

她垂下漆黑的眼,低低地念出一句話,「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妳說什麼?」拓跋雷的天雀話本來就不夠靈光,她突然念古文,听在他耳朵里就猶如天語,完全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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