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客遠至,實在是我幽州之幸啊。」坐在最上方的福雅悠然起身,笑望著拓跋雷,一步步走下台階。
如宋初顏一樣,拓跋雷也詫異于福雅的斷臂,這是他們最初得到的情報中所沒有提及的。他佇立在那里,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沒有事先投書給王爺,是我失禮。」
「說哪里的話。」福雅笑咪咪地走到他的面前,故做驚呼道︰「都說太子殿下是東遼第一英雄,諸位看啊,我幽州可真沒有這樣氣概英武的豪杰呢。」
旁邊那些文臣武將都彎,齊聲道︰「見過東遼太子拓跋雷殿下!」
這樣的豪華禮遇再次讓拓跋雷等人吃驚,同時也讓他們更加模不透福雅的底。他這樣一番大張旗鼓,到底是想做什麼?
「宋初顏在哪里?」拓跋雷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
埃雅笑道︰「英雄一怒為紅顏,殿下是個多情人,本王很佩服。宋姑娘一切安好,你可以放心。」他的目光游走過拓跋雷,梭巡到歐陽雨軒和趙蝶衣面前。
「蝶衣,妳長大了,都成親了,怎麼不給王叔帶一杯喜酒來?」
趙蝶衣似是有點懼怕福雅,靠緊歐陽雨軒的身子,此時才開口,「福雅王叔,好久不見。您、您的胳膊怎麼……」
「怎麼會斷了,是嗎?」福雅笑著甩了幾下袖子,「妳看王叔胳膊斷了是不是更加瀟灑飄逸了?」他一陣放肆的狂笑在大殿內回蕩,拓跋雷注意到他身後的漠塵神情有些古怪。
「王爺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不想被福雅牽著鼻子走。
「哦,看我,因為見到蝶衣一時忘形,忘了太子殿下的大事。」福雅搖搖手,「請宋姑娘姊弟。」
宋初顏和小文被一起帶了進來。
拓跋雷見到宋初顏就立刻大步走了過去,歐陽雨軒想出聲制止卻來不及,然而他驚訝地發現,福雅只是看好戲似的瞧著拓跋雷走向宋初顏,同樣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直到拓跋雷將宋初顏一把拽進懷里,鷹眸灼灼地盯著她,「真的沒事?」
「沒事。」她淺笑著抬頭看他,雖然嘴角掛著笑容,但眼神中是關切的責備,低聲說︰「你怎麼能來?這里太危險了。」
他一轉身,對福雅說︰「初顏是我的人,你若要動她就要先過我這一關。」
「讓本王和東遼的十萬鐵騎過不去嗎?本王還不至于那麼傻。」福雅反身坐回椅子中,漠塵在旁邊給他披了一件外衣。
埃雅對她笑了笑,又道︰「本王請太子殿下來,只是要告訴您一個事實。宋初顏和她這位可愛的幼弟身上的秘密與本王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無論殿下是否允許,他們身上的地圖都會為本王所有。」
「你胡說!」小文忍不住大聲道︰「我知道你是朝廷的叛臣!這地圖是屬于皇帝的!」
兩旁站立的甲士們嗆啷之聲此起彼伏,全都對他怒目而視,似等待福雅王爺一聲喝令就要將他剁成肉醬。
拓跋雷也知道這句話是不能說的禁忌,但是小文既然已經說出口,他必然要全力保護小文,于是伸臂一拉,將他也拽到自己懷中。
埃雅還是雲淡風輕地笑著,擺擺手,「不必驚慌,童言無忌嘛,本王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的。但是本王知道你們心頭疑竇叢生,這件事本王可以證實自己所言非虛。」
他回頭對漠塵道︰「男女有別,請漠塵來幫個忙吧。」
漠塵那冰冷如雪的面容動也不動,筆直地站起身,走向了大廳之後。
在大廳後面是一間里外雙進的密室,密室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幅長長的地圖。
埃雅用手一指,「這地圖你們可曾見過?」
拓跋雷凝目看去,覺得這地圖有點眼熟。
埃雅詭譎地看著他笑,「以殿下和宋姑娘這樣親密的言行來看,本王猜測殿下應該見到過這幅地圖。如果殿下一時間想不起來,就請只看這地圖的左半邊。」
經他提醒,拓跋雷再瞇起眼楮去看地圖的左半邊,赫然間他看明白了!這就是紋在宋初顏後背上的那半邊地圖。只是……彷佛在細節有所不同。
埃雅看他的表情立刻了然,「殿下果然是見過這半張地圖,但是又覺得不完全相同,對不對?其實這本是兩份地圖,將兩份地圖中完全一致的地方拚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藏寶圖。這一份為我家祖傳,另一份在皇宮禁院收藏。你們難道不曾奇怪為什麼宋氏姊弟的父親當初會帶著這份藏寶圖逃出皇宮嗎?其實他是為了帶這份地圖給我,只不過中間出了變故,他才隱身起來。」
「我不信!」宋初顏顫抖著嘴唇,「我爹不是叛臣!」
「听命于我的就一定是叛臣,听命于皇帝的就是忠臣?」福雅又露出那鄙夷的嘲諷之色,「真是可笑,為什麼世人都這麼迂腐?」
他甩甩頭,「不管怎樣,我只想告訴你們,我要的就是這份地圖。如果你們乖乖地讓漠塵從宋初顏的後背上把地圖拓印下來,我可以放你們離開。」
「不!」宋初顏堅決地說︰「我家世代為臣,雖然我父去世,但是我不能單憑你一面之詞就將地圖交出。」
埃雅冷笑道︰「宋姑娘,不要太倔強,傲氣傲骨是應該有的,但是也要分時間地點。若我想用強得到地圖,早就在拓跋雷殿下到達時動手了,我之所以等到現在就說明我還有謙謙君子風度。妳不是感謝過我為妳弟弟保留了一份尊嚴嗎?如今這份尊嚴我同樣留給妳自己,但是,妳要識時務。」
「只要地圖,不要人?」拓跋雷一字一頓地問道。
「是的。」福雅肯定地說。
拓跋雷低頭對宋初顏道︰「初顏,把地圖給他,我帶妳回東遼,從此再不會有人打擾我們倆。」
「我不能……」宋初顏依舊堅決地搖頭,「如果我錯了,父親在九泉之下不會原諒我的。」
「宋姑娘的疑慮我有辦法打消。」福雅又開口道︰「只要請漠塵幫忙查驗宋姑娘背部地圖,就在這西南角的一片山巒深處,相信會紋著一個小小的『福』字。而宋姑娘幼弟後背上那右半邊地圖的東北角有著另一個小小的『雅』字。如果是妳來紋這份地圖,妳會把對頭的名字特意紋在地圖上嗎?」
宋初顏怔在那里。她雖然沒有見過自己背上的字,但是自小經常幫弟弟洗澡的她卻清楚地記得小文背後的確有一個「雅」字。那時候她不懂這個字的意義,現在經福雅提起她才恍然明白。
難道……這地圖真的,真的是屬于福雅王爺的嗎?
歐陽雨軒對趙蝶衣說︰「蝶衣,妳陪著宋姑娘和漠塵郡主查證一下是否確有其事。」
拓跋雷明白弟弟的意思,如果光讓漠塵郡主去查證只恐她暗中做手腳。他輕聲對宋初顏道︰「先查出確有其字,我們再研究對策。」
宋初顏點點頭,走進里面的套間,過了片刻,三個女孩子一起走出來,漠塵的表情沒有半點改變,宋初顏低垂著眼眉,趙蝶衣卻是一臉愁容地看著歐陽雨軒,嘆了口氣,點點頭。
這下眾人都明白,福雅愜意地問︰「如何?宋姑娘,我的禮數已經盡到,道理也都講明,證據都擺在眼前,姑娘不會再和我為難了吧?」
宋初顏緊緊抓住拓跋雷的手腕,拓跋雷感覺得到她的心跳快得完全沒有規律。
「初顏,放下妳身上這個沉重的包袱吧。」他用東遼語在她耳畔低聲道︰「丟掉那些該死的責任,妳還年輕,不是朝廷命官,沒必要為皇帝守忠臣氣節,更何況,既然已經證實了福雅王爺的話,妳更應該完璧歸趙,然後我帶妳和小文回東遼去,妳會有一番全新的生活,像二弟和蝶衣公主這樣自由自在的,在我的臂膀之下,和我相守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