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一坐下就報出自己的名號,「在下復姓諸葛,單名一個‘鏡’字,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有許多事還想請教兄台。」
「好巧,我復姓公孫,也不是本地人士,不過諸葛公子若有什麼問題可以盡避說,我當知無否言。」公孫對這個名叫諸葛鏡的年輕人很有好感。
諸葛鏡喜上眉梢,「那就先謝過公孫兄。小弟這次來是想找一處名叫離愁谷的地方,不知道兄台可否見告?」
鮑孫一怔,「離愁谷?!」
「是啊,公孫兄應該听說過吧?」
看對方一臉急切的樣子,公孫思忖了片刻,「離愁谷距離此處不遠,往南二十里,騎馬半日就到。」
諸葛鏡喜道︰「真的?太好了,那再請問公孫兄,可知道離愁谷谷主仇姑娘現在是不是在谷里?」
鮑孫的心頭一震,「諸葛公子有事找仇谷王?」
一句話擲去,諸葛鏡的臉頰竟好像有些紅了,訥訥地回答,「一點私事。」
這種神情著實曖昧,讓他心里滋味都變得怪怪的,不動聲色地探問︰「莫非諸葛公子與仇谷王是老友?」
「素未謀面,不過……」諸葛鏡有些尷尬地笑,「也許將來會是。」
鮑孫低吟,「沒想到她也會有朋友。」
「阿剛,一會兒我們去離愁谷,你先幫我把帖子送過去。」諸葛鏡吩咐僕人之後,又笑著對公孫說︰「听公孫兄的口氣,似乎對離愁谷滿熟的?可不可以為小弟引路?」
鮑孫眼波一閃,回笑,「樂意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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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鏡是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來的,而公孫在外除了行舟從不騎馬,諸葛鏡為表敬意,非要將自己的馬讓給他騎,讓菊花樓的人另外幫他雇了匹馬,再跟公孫並轡而行。
諸葛鏡是個性子開朗的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只是從來不提及自己的出身來歷,也不說他來找仇無垢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鮑孫表面與其談笑風生,心中卻是冷眼旁觀,暗暗揣測。
轉眼離愁谷已到,只見那個先行的阿剛站在入口處愣愣的,滿面愁容。
「阿剛,帖子送去了嗎?」諸葛鏡揚聲問。
阿剛單膝跪地,「少主,屬下無能,這里多是毒蟲,屬下不敢輕易冒進。」
諸葛鏡面露難色,「哎呀,那可真是麻煩了。」
鮑孫自袖中抽出那支玉笛,「在下可以為諸葛公子盡一臂之力。」
諸葛鏡先是一喜,進而又困惑地看著玉笛,不知他要做什麼。
鮑孫只是吹響玉笛,眼波悠悠地望著密林深處。不消片刻,有道綠影移來,接著是女子清脆的聲音,「公孫公子一大早就來擾人清夢啊,太失君子風度了吧?」
諸葛鏡忙道︰「不是公孫公子,是在下要求見谷主。」
阿剛同時雙手遞上拜帖,那綠色人影走近,正是一直陪在仇無垢身邊的葉青,她沒想到谷外站了這麼多人,先是一愣,接過拜帖看了看名字,立刻神情大振,「您是諸葛公子?奴婢失禮了。」
「姑娘不必客氣,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奴婢葉青,是谷主的貼身女婢,請公子稍等,奴婢這就去請谷主來。」說罷,她轉身退回。
鮑孫的眉梢一沉,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听到這個女婢自報名字,再看她對諸葛鏡這副恭敬的樣子,便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關系,但這層關系到底是什麼?
葉青去得很快,仇無垢來得也很快。
當她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公孫的眉峰不由得一蹙再蹙。
她向來以一頭黑色長發在他面前出現,但多少還有些裝飾,今日,卻是一頭的黑發長至腳踝,光可鑒人,只從頭頂中分兩側,完全沒有任何的點綴,連身上的衣服都是一件寬松的白綢長袍,顯見是剛起床,還沒有梳洗更衣。
這個諸葛鏡到底是誰?可以讓她如此匆忙出門接待,甚至不顧自己的儀容了?
仇無垢來到近前,星眸瞥了眼公孫就燦爛地笑著迎向諸葛鏡,「諸葛公子嗎?老城主早來信說少城主要到我離愁谷,只是沒想到您會來得這樣快。」
諸葛鏡看到她的時候,眼楮就只停駐在她身上,仿佛已經移不開了。「仇谷主,清晨來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其實我爹送信之前我已經出門了,是我吩咐爹晚些送信,不想讓谷主久等。」
「諸葛公子真是太體貼人意了。」仇無垢偏身讓他過,這才又看了眼公孫,「听說是公孫公子帶您來的?有勞公孫公子跑這一趟。」
諸葛鏡看不懂兩人之間的古怪,單純地笑道︰「是啊,我初來乍到,能遇到公孫兄這樣的好人真是福氣。谷主可否代我請公孫兄入谷歇一歇?」
仇無垢有些遲疑,就听公孫哼了聲,「不用,這谷里蛇蟲橫行,我這個行醫的人天生有潔癖,看不大習慣,多謝諸葛公子的好意,在下這就告辭了。」
仇無垢秀眉微揚,縴縴玉手忽然拉住諸葛鏡的手,對公孫點頭道︰「那就恕我不遠送了,公孫公子好走。」
鮑孫狠狠地盯著他們彼此相握的手,冷冷的眉色浮起,唇角還掛著一絲笑容,「谷主客氣,待約定之期時,在下在菊花樓恭候大駕。」
他拉過諸葛鏡從菊花樓掌櫃那里借來的馬,縱身躍上,揮鞭而去。
諸葛鏡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笑道︰「這人真是個人物,能結識他實在是讓人開心。仇谷主似乎和他很熟?」
「相交十來年的故人了。」她淡淡回應。公孫走後,她明媚的笑容已經隱去,默默望著諸葛鏡,問︰「少城主來我離愁谷到底是為什麼?」
「我爹在信中沒有說嗎?」諸葛鏡反問。
「老城主說得很神秘。」她斂起眉心,「其實,自從毒王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的那一刻起,我以為,我和你們明鏡城就沒有關系了。」
「怎麼可能沒有關系呢?」諸葛鏡的笑容卻比剛才還要燦爛,「我想仇谷主應該不會忘記,當年我爹和毒王曾經擊掌盟誓,你與我……指月復為婚的那樁事吧?」
她輕咬著下唇,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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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孫離開離愁谷的時候是帶著滿腔的郁悶走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郁悶成這個樣子,只是在回到集樂鎮時連菊花樓的掌櫃都看出他的臉色不對,笑對著他道︰「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給您沏一壺安神的茶來?」
他沒有回答,只徑直走上樓,掌櫃的忙又說道︰「不好意思啊,剛才來了些客人,把樓上的位置佔了。要不,您坐樓下?」
本來心情就不好的公孫一听到連常坐的座位都被人佔了,臉色更差,「什麼人佔的?」
「好像是些武林中人,舞刀弄槍的,公子您……」
掌櫃話沒有說完,公孫已經撩起衣擺,「 」的上樓去了。
樓上果然是一群武林人士,一個個面色凝重,說話謹慎小心,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听到有人上樓,同時瞪向樓梯口,直到看到公孫,表情更是微微一變。
其中一人站起來揮手道︰「閣下是誰?要喝茶請到樓下,我們哥兒幾個在商量事情,不便人听。」
鮑孫知道是自己的銀發嚇到對方,令他們起了疑心,只微微一笑,在牆角的一張小桌前坐下。
「喂,你沒听到我二哥說的話嗎?」另一人也站起來威嚇。
「罷了,稍安勿躁。」另一頭,有個手持禪杖的大和尚沉聲警告,「不要惹事,這是那妖女的地界,說不定會有她的眼線,要是我們暴露了行蹤,反而會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