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我知道它們毒不死你。」她甩下一句,起身跟言蘿準備下樓。
他拋了句話攔人,「喂,不是說救人是我們大夫的本份嗎?」
她淡然挑釁道︰「神醫無能的話,自然要我費些手腳。」
不過,話雖如此,仇無垢到底只擅長用毒,樓下那個被言蘿打傷的人是斷了骨頭,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無法可救。
鮑孫悠悠說︰「兩位如果需要我幫忙,請盡避開口。」
仇無垢冷哼,「若想讓我用認輸來換你的出手,就不必了。」
「認輸一次又要不了你的命。」言蘿使勁拉著公孫的手臂,「你出手救他,我替無垢認輸!」
仇無垢陡然變了臉色,「你替得了我嗎?我可沒許你替我胡亂應承什麼,就算你應了,我也不認。」
「仇無垢!」言蘿叫道︰「好歹你給我這個朋友留幾分面子!」
仇無垢笑了,「給你留面子,那我的面子該放在哪里?無趣,這一次來得真是無趣!」
她向外走去,只听言蘿又急又怒地對公孫說︰「你把她逼走,自己可別想溜!」
仇無垢不由得暗暗偷笑,也不听公孫是怎樣回答,快步離開了菊花樓。
原本不想這麼快就結束這次比斗的,言蘿的出現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不過,倒也算是幫了她一個忙。因為那個拱手送谷的許諾多少有些兒戲,說出口後自己也滿後悔的,但卻無法收回。以她對公孫的了解,這十瓶毒藥是都有可能被他破解,若真到了那時,她該怎麼辦?總不會真的要嫁給諸葛鏡,搬出去吧?
哎喲,糟糕!她忽然想起一事,那天來離愁谷搗亂的人八成也會找言蘿的麻煩,要通知她早做準備才好。
正要反身回去,卻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的幾個人——好巧,正是那晚到離愁谷鬧事的人。
這里是熱鬧的街市,到處是人,她的裝束已跟那一晚不同,倒不怕他們發現她的行蹤,只是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是否會對言蘿不利,于是她一點一點靠近過去。
「喂,在看什麼?」身後忽然有人猛地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差點嚇著她,回頭看,竟是諸葛鏡。
「你怎麼會在這里?」
諸葛鏡笑道︰「谷里實在太悶,所以到鎮上轉轉,就猜你會在這兒,只是沒想到真這麼巧。」
諸葛鏡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有所察覺。「這些人好眼熟啊,該不會就是那天晚上……」
「噓,別大聲嚷嚷!」仇無垢瞪了她一眼,身子貼著牆邊向前移動。
諸葛鏡看出她的企圖,忍不住笑道︰「何必這麼麻煩?看我的。」
說完,她突然大步走到那些人面前,一拱手,「諸位請了!」
他們莫名其妙地看著諸葛鏡,見她衣著華麗,身佩寶刀,一副氣宇軒昂的架式,都客氣地問︰「閣下是誰?」
「在下諸葛鏡,來自明鏡城。」話一出口,那些人都驚得變了臉色。
明鏡城誰不知道?明鏡現世,諸神避讓。明鏡城百年內出過三位西岳國的武林盟主,以神秘詭異著稱,平時少有人能進入城中一窺究竟。雖然近年來淡出江湖,但威名尚存,江湖人無不敬仰。
那些人的口氣更加客氣恭敬了,頻頻還禮,「諸葛公子,失禮了。怎麼會從明鏡城來到這小鎮?」
諸葛鏡看上去英武中還有幾分爾雅之風,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龍鳳,更讓那些人信服。
她笑道︰「在下是來結親的,偶然看到幾位英雄人士在此,忍不住想過來結交一下,希望不要嫌小弟莽撞。」
「豈敢豈敢!」又是一片客氣之聲。
仇無垢在這頭看著好笑,也不由得佩服諸葛鏡實在有些騙人的手段,能把這些老江湖騙得團團轉。
就在她看戲看得專注的時候,冷不防身後有陣冷風,似有股熟悉的味道貼近後背位置,她未及回頭,只覺得被人用手按住後背上的穴道,跟著響起的,竟是公孫的聲音,「別喊,跟我走。」
她轉過頭,清冷的灰眸對視上他向來陰郁的眼波,卻發現那里有兩簇她從未見過的火光。
第七章
鮑孫將她一口氣拉出集樂鎮,一路上腳步不停,也不說話。仇無垢本來就不懂武功,被他這樣強拉著走了許多路,腳底下一陣陣生疼,本來不想理他,卻是不得不先開口。
「你到底還要走多久?」
他陡然停住,挑著眉毛問︰「怎麼,累了?還是疼了?」
「又累又疼。」她坦率承認,坐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低頭檢視自己的腳。
他哼了聲,「原來你也會累、會疼,我以為就是再過十年你也不知道什麼叫累、什麼叫疼。」
她白他一眼,「是人就會,你不用拐著彎罵我。」
「你誤會了,我可不是在罵你,而是心里話。」他坐在她對面,「要不要我幫你看看腳?」
「不必。」仇無垢忽然覺得四周冷得出奇,轉眸一看,才發現自己與他竟坐在一座山峰的邊上,再往旁邊一步就是懸崖。
「到這里來做什麼?」她微微變了臉色,「菊花樓上若是沒有比試夠,我們大可以回去。」
「你怕死嗎?」他緊緊盯著她的眼楮,「若是剛才我把你推下懸崖,你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她笑了,「你會嗎?你就這麼盼我不得善終?」
「世上哪有這麼多好笑的事情,看著別人被你整得很慘一定很開心吧?」他的神色凝重,「真準備嫁了?出門還帶著那個諸葛鏡招搖餅市,大表恩愛?」
「不可以嗎?你怎麼老是對我們的事情那麼感興趣?」她又開始模自己的長發,「我知道你惦記著我的離愁谷。放心吧,是你的就跑不了。」
「是嗎?」黑眸一沉,聲音格外的詭異,「屬于我的是什麼?這頭銀發?還是不幸與你為敵十年?還是師父滿門的離奇失蹤?還是公孫家上下對我的疏離……」
她不由得抬起頭,看到他眼中那抹詭異的光,呆住。
「是誰造成我的一切不幸?是你。可是你竟然想在享受夠對我貓捉老鼠般的逗弄之後,就腳底抹油的溜走?你以為可能嗎?」
就在仇無垢感覺不對勁的時候,身體已經被他鉗制在雙臂中,狠狠地按倒在地上。
「向後退一步,是萬丈深淵,向前走一步,是虎穴龍潭,你選哪個?」他俯視著她,雙手將她的手臂牢牢按在地上。
「我,哪個都不選呢?」他這個樣子真是把她嚇到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他該不會真要把她丟下山崖吧?
「仇無垢,聰明如你,居然也有茫然無知的時候?」他終于笑出得意,卻讓她更加不安。
「你到底在盤算什麼?」她蹙眉問道。地上很髒,山風很冷,她不認為這是他們最好的談話姿勢。
他幽幽開口,「你猜呢?」
「我怎麼猜得出。」她翻了一記白眼,伸手推他。
但他箍得更緊,手指爬上她的嘴唇,「這里,會不會也有毒呢?」
她終于明白他的企圖了,全身毛孔都像在冒冷氣,耳里除了旁邊的山風和偶爾的鳥鳴,就再也听不到任何聲音。
他在親她的唇?不,不是親,是啄、是吮、是啃——在她的唇辦上,他極盡逗弄之能事地撩撥,而她完全陷入一片震驚之中,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沒有了‘清白之軀’,看你還能嫁誰?」他詭笑著在她的耳邊低語,「仇無垢,你是我一輩子的仇人,別人誰也別想把你搶走。」
她的灰眸第一次變成黑色——因為沉浸在深深的思忖中而變了眼波,也因為干澀的瞳眸中有水光開始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