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笑淡淡地說;「是又怎樣?」
「可是,七哥不是向來說,遇到不順從自己的敵人,若不能為己所用,就一定要趕盡殺絕嗎?」
「那個女人很有意思,殺了可惜。」
他的話讓令狐琪驚掉了下巴,「有意思?」
「少有人敢不自量力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她的勇氣值得嘉獎。而且……她有一句話確實說得對。」
「什麼?」
寂寞的人總希望找到一個能夠和自己匹配的敵手,否則日復一日寂寞地活著,高處不勝寒,還有什麼意思?
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好似轉移了話題,「知道黑羽龍盈當初為何會在我這里慘敗而回嗎?」
「因為她不是你的對手。」
「因為黑羽人猜錯了我的心思。他們以為我這樣的人必然會喜歡單純如白紙的女孩子,所以投我所好派了個看似天真爛漫、柔弱無依的女孩子來,但是她本就心懷叵測,怎麼可能將天真無邪裝得天衣無縫?」
「所以七哥一眼就看穿她了。」
「只有老九那樣的人才會看不透敵人的面具。」他無所謂地哼笑,「現在這樣也好,讓這一對痴人湊到一起去,省掉我許多手腳。」
「我很好奇,七哥把九哥派到黑羽國常駐,難道不怕黑羽人殺了九哥嗎?」
「有黑羽龍盈在,沒人敢動他一根寒毛。有令狐九在,黑羽龍盈也不敢再貿然出兵犯上。」他像是說得有些累了,「這些道理難道還要我再和你重復一遍?」
「當然不是啦,不過……」令狐琪有點不解,「黑羽龍盈和這個女人有什麼區別嗎?」
「我喜歡明刀明槍的爭斗,無論結局是血淋淋的慘烈,還是花團錦簇的美景,都比那些小打小鬧的陰謀詭計更讓人興奮。到目前為止,只有這個女人敢面對面地和我作對。」
令狐琪終于懂了,望著他難得一見的笑容,還有最後一層困惑,「可是七哥為什麼認為那個女人可以做到?」
令狐笑左手掌心處有些癢癢的。那四個字總是這樣詭異地擾亂他心緒,那一句「死于非命」听來可怕,但是當這個女人出現之後,他陡然明白了當日神算子留給他的暗喻是什麼。
死于非命?其實是「死于‘非命’之手」吧?也就是說,他這一生要死在這個女人的手里?
哼,縱然有人跟他說,立刻將要天崩地裂,也不如這個猜測讓他覺得可笑。他在朝廷縱橫多年,手握多少人的生殺大權?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憑什麼讓他俯首稱臣?
「七哥?」令狐琪不放心地說;「要不要派人盯住她,看她要搞什麼鬼?」
「這個游戲的有趣就在于我們猜不出對方明天可能會出什麼招數,所以也不用盯著她的行蹤。」
「就因為她像個好對手,所以七哥才饒她一命?」不管怎樣,他還是覺得這樣做實在是太危險了。
令狐笑思忖片刻,「這有……她的眼楮很像一個人。」
「像誰?」
但他只是仰起臉,無聲地一笑,默然不答。
一場屬于兩個人的暗戰無聲無息地拉開了序幕,旁人並無察覺。
***獨家制作***bbs.***
一日,聖皇與眾臣在朝上議事,宇文家如今的當家者——聖朝一品大官,官拜水利總督的宇文化成忽然啟奏說;「近日天相反復無常,只恐聖河河水泛濫,請陛下早派治理之人。」
看了眼令狐笑,聖慕齡問道;「丞相有合適的人選嗎?」
他卻看向宇文化成,「既然總督有此要求,一定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推薦吧?」
宇文化成說;「听說今科剛剛中選的狀元蘇青和寫就一部‘治河條略’,應是這方面的人才,臣請陛下派此人前去治理,必有建樹。」
聖慕齡很痛快地點頭答應,「蘇青和嘛,朕知道,年過四十考上狀元實在不容易,就委命為……‘鎮河大使’好了,明日動身。」
「蘇青和固然不錯,不過治河可不是紙上談兵這麼簡單。」令狐笑悠然插口,「最近河上盜匪猖獗,為了蘇大人的安全,我看再派一員護將隨行比較妥當。」他回身喚道;「沖然。」
令狐沖然,令狐家十一子,現在是內宮禁軍總領。
被當殿叫出來之後,令狐笑對他說;「你年紀還小,總是在皇城中不能施展拳腳,鍛煉意志,出去走走看看多些歷練,日後也好報效陛下。陛下以為呢?」
聖慕齡還是那樣無所謂地點頭,「好啊,既然是丞相推薦,應該是錯不了。蘇青和是鎮河大使,那令狐沖然就封為鎮河將軍,官升二品,明日一起動身吧。」
此番話一出,宇文化成不由得變了臉色。
令狐笑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下朝的時候,宇文化成笑著來給他道喜,「恭喜丞相大人,家里又有一位近親得蒙眷寵,高升連連啊。」
他淡淡道;「宇文大人也不錯,听說蘇青和至今仍是孑然一身,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是配給那位在府中寡居多年的令妹倒是天作之合。還听說昨日蘇青和曾經到宇文府中作客賞菊,不知道令妹是否也在座陪席了?」
宇文化成面色青一陣白一陣,就好像心事被對方看穿後,不免惱羞成怒。
令狐笑還未走出多遠,就有一名小太監跑來傳旨,「陛下有旨,宣丞相大人書房一見。」
他只好又返身回去。
令狐舞人就站在書房門口,抱劍胸前,眼神幽幽地不知道看向哪里。令狐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近日可好?」
他反問道;「那個女人沒對你怎樣吧?」
令狐笑優雅地挑唇,「你想她能輕易贏我嗎?」
不用想也知道宇文化成今日朝廷上這一舉動是誰背後出的主意。將新科狀元拉攏到自己家族中去不算,還要立刻討封,只怕治理聖河是假,趁機攬權是真。
這點伎倆若看不出來,他還是令狐笑嗎?
派沖然隨同左右,也是給對方一個警告。
如果這算是第一個回合的交鋒,那麼對手的招數是有點出乎他意料的差了。
聖慕齡大概是在房內等得有點著急,主動走出來說道;「你們兄弟倆多少年的話說不夠,這個時候還要和朕爭寵嗎?笑,你進來。」
他很少直呼令狐笑的名字,令狐笑見他一臉郁悶,淡淡一笑,施然走進。
「陛下宣微臣來見,不知有何要事?」
「今日朝廷之上,你和宇文化成是怎麼回事?」一開口就直問主題。
雖然大權被令狐笑獨攬,但是他並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痴君主。
「宇文家這幾年不是偃旗息鼓,早就不敢和你令狐家作對了嗎?今天怎麼冒出個蘇青和來?」
「關鍵不在蘇青和,那只是別人的一個棋子。」令狐笑說,「這點小事不勞陛下掛心,臣自然可以處置妥當。」
「別人的棋子?你是說宇文化成?」
「宇文化成也不過是那人的棋子而已。」見聖皇被他說得呆住,便多解釋了一句,「是臣與別人打了個小賭,今日之事陛下就當是看戲好了。」
「你和別人打賭,還讓朕與一干王公親貴、朝廷大官在旁邊看戲?是看戲,還是我們也都要做你的棋子?」他臉色一沉,「是誰?那個膽大包天敢和你打賭、拿朕的聖朝開玩笑的人是誰?」
「一個女人。」
「女人?」他眉心糾起,「什麼女人?哪個女人?」
「陛下曾經見過的,在聖湖之上。」
聖慕齡立刻想起,「你是說那個賀非命?原來是她?可是她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