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二少 第13頁

「孫不老年輕時有個外號叫『嗜血將軍』,妳可知他殺了多少人才得到這樣的外號?妳可知當年他打了一場仗,俘獲了三千敵軍,一聲令下全部坑埋的事情?」

行歌說得疾聲厲色,初舞的臉色也隨之蒼白。

「你,你說這些是想讓我認為,你做這些事都是在做大好事,是嗎?」她痛聲說︰「或許是我笨,分不清好壞,但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能對孫將軍的事情坐視不管!」

「初舞,妳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妳,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惡人。就如王爺,別人都說他壞,但是妳看他對君澤的那份疼愛,有幾個父親可以與之相比?」

行歌的眼神忽然變得迷離恍惚起來。

初舞心頭輕顫,回過頭,看到他正出神地望著遠方。

每每說到王爺與君澤,他就會露出如此蕭瑟孤獨的神情,其實好人與惡人的標準到底是什麼,在行歌身上從來都難以清晰地分出好壞。

他是天下人認可的絕世公子,卻執掌讓所有武林人都憂慮恐懼的羅剎盟。

他一邊陷害著朝廷忠良,一邊又盡心盡力地為義父付出所有。

的確,這個世界太復雜,人,更是所有復雜的集合。行歌,是謎團中的謎團。而她,看不懂這些,不知還要在這個謎團中彷徨多久?

其實,這十年中她無數次想離開他,每次都無法真的開口,上次終于忍不住說了,卻被他斷然擋回。

真的走不掉嗎?真的逃不月兌嗎?光與影,真的,不能分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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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刺傷了楓紅,無法再與之同行,行歌與初舞一起離開了同行的隊伍,單獨奔赴京城。

一路上,初舞沉默寡言,行歌也不強求她開口說話,直到進了京城,他在馬上側身問她,「要先回家,還是先去王府?」

「我回起舞軒。」那是她的私邸,坐落于城郊。

「好,這匹馬妳騎。」來時他們同乘一騎,路上已經引得不少矚目,只是初舞沒想到行歌居然不送她回家。

「你要去哪里?」她暗自擔心,「回王府?」

「好久沒見大哥了,總要見見。」

他的微笑並未讓她安心,反而更加憂慮,于是月兌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行歌挑了挑眉,「好啊,若妳想和他單獨說話,就給我做個手勢,我會識趣離開。」

她咬住唇,「我與君澤,沒有不可見人的,你就是在旁看著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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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霧影成為行歌之後,就再沒有明目張膽地出現在王府中,他不能讓世人知這江湖上人人傾慕的行歌公子,與朝廷中位高權重的吳王是什麼關系。

大約黃昏時分,他與初舞雙雙翻過高牆,掠入院中。

那本是王爺留給他的跨院,因為他的離開,許多年都沒有人住,王爺也沒有將其轉讓給他人,只是叫人天天打掃干淨,所以此刻院內寂靜無聲。

「我去見王爺,君澤大概還在書齋讀書,妳先去吧。」行歌對她擺擺手,「記得別聊得太晚,早點回家休息,見見妳爹,也讓他安心。」

他殷殷囑咐卻讓她多看了他幾眼,「孫將軍的事……」

「我已答應過妳了,放心吧。」他微微笑著,縱身離開。

心頭總是七上八下地不能安定,直到來到君澤的窗下,看著窗上那個熟悉的人影,心頭的不安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年年梨花為卿開,奈何卿不來。」

百轉千回的一聲嘆息,讓初舞心頭的負疚感頓時升起,低低地說了聲,「君澤哥哥,對不起。」

如此輕微的聲音,屋內人竟然听到地霍然起身,顫聲問︰「初舞?是妳嗎?」

「是。」她話音剛落,門內的人推開了窗子,君澤滿面驚喜地站在窗內。

「初舞?我不是在夢中吧?快進來!」

她走進去,「君澤哥哥,你還好吧?」

「很好,妳收到我的信了?是趕回來看梨花的?」他問得很小心翼翼。

初舞淡笑著搖頭,「不是,是想念君澤哥哥了,所以回來看看你。」說完她的心情更加沉郁。明明不是真心話,為何要說出來騙他?

君澤很高興,拉著她的手,還像兒時一樣並肩坐下。

「初舞,妳最近好象瘦了不少?江湖上的日子真的這樣讓妳樂不思蜀嗎?」他不解地問︰「一年都難得回來一趟,我每月寫信給妳,也難得見妳捎回只字詞組,日夜都讓我為妳擔心,不知道妳過得好不好。幸好二弟時時有書信給我,說些妳的事情給我听,總算開解了我的一些牽掛。」

「行歌他……經常給你寫信?」她從不知道這件事,不由得吃驚。「信中還提到我?」

「是啊。」君澤笑道︰「行歌說妳現在在江湖上鼎鼎有名,有許多名門秀媛不知道妳是女兒身,都爭著對妳獻殷勤,是嗎?」

「那是他胡說。」她強笑回答,「其實是武林中的四大美女都看上了他,他怎麼把那些笑話都安到我頭上?」

「行歌又是什麼意思?」君澤好奇地問︰「那麼多如雲美女就沒有一個讓他動心的?」

初舞的心頭像被人擰了一把,酸痛難言,「嗯,還好吧,他眼高于頂,倒沒見他對哪個姑娘特別親密。」

君澤還在自言自語地感慨,「我這個二弟自小甭苦,是應該好好找一個知書達理、溫柔解人的好姑娘和他白頭到老。」

她心頭的酸痛越來越重,「君澤哥哥想得真周到,這句話我一定說給他听。」

「那,初舞妳呢?」君澤溫柔的眼波投在她臉上,手掌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初舞,妳想讓我等妳多久,能不能給我一個期限?雖說我願意等妳一生,但是畢竟人生苦短,妳真的要讓我們幾十年的歲月都耗在等待上嗎?」

她大大地震動,「你,你是什麼意思?」

君澤柔聲道︰「我爹說他已請高僧算過我們的八字,今年應是成親的好年景,所以早早就想到妳家下聘去,只是我不想強迫妳,還不知道妳肯不肯在今年委身下嫁,所以冒昧詢問妳的意思。」

初舞的臉色有些難看,「這、這是不是有些突然,我還沒有想好。」

「不急,我知道妳尚未想好,只是說出來讓妳听听,妳可以先斟酌斟酌,待想好了再告訴我不遲。」

君澤越是顯得寬容大度,初舞的心中就越是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到後來他再問她什麼,她都是神思恍惚,答非所問。

最後她只記得君澤說她累了,要送她回家休息,她婉言謝絕,獨自離開王府。

走時,本想去王爺那邊看看行歌還在不在,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不見了。

無論何時何地,她總是習慣以行歌的行為影響自己的每一步路,這樣的生活方式早就應該改變。只有下決心改變,她才不再是行歌的影子。

這夜她沒有回家,而是回了起舞軒。

起舞軒是當年她離家闖蕩江湖時父親為她置辦的,但她一直對這座宅院的來歷有所懷疑,畢竟那時父親初入京都,還沒有多少閑錢可以買下這樣好的庭院。但是問了幾次之後,見父親有意隱瞞,她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起舞軒中,花木扶疏,她的臥室門口醒目地種著幾株梨花。

若非刻意留心,誰會將梨花種在這里?

就算是不深究,其實她也早已猜出了院子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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