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裴軒一番話,讓徐陳氏腦袋動起來,如果不是皎月,還會是誰?
心一急,匆匆轉身下山,她得求求里正,讓里正把村里挨家挨戶給搜一遍,那些田契房契和銀子可是她的命哪!
徐陳氏離開,徐皎月松口氣,轉身卻對上蕭承陽殺人的目光。
他朝她大步走來,伸手撫過她腫得老高的臉頰,「你騙我,說她不打人。」
不然呢?怎麼說?那是她女乃女乃啊!
見她不回話,蕭承陽轉身拔開門閂,他要去砍人。
徐皎月回過神,從身後一把抱住他的腰,死命把他往回拉。「不要、不要,女乃女乃老了,你別去找她。」
「她打你。」
「沒事,只是輕輕挨兩下。」
「輕輕?」蕭承陽怒目圓瞠,當他瞎了?
「就算重重又怎樣?她是我血脈相連的女乃女乃啊,鄉下人家哪個長輩心情不好不會打晚輩的?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倘若這樣就要記恨上,這天底下還有沒有人倫了。」
人倫?她待長輩以孝,長輩待她,何曾有慈?
低頭看著死死扣在自己腰際的小手,蕭承陽渾身散發出冷冷氣息,在看見她腦後挨巴掌時,他恨不得跳出來一腳把徐陳氏踹下山,他一忍再忍,只是不想違背她的心意,沒想到都腫得那麼厲害了,她還跟他講這天殺的道理。
見他不再往外沖,徐皎月緩緩吐氣,轉到他身前,仰頭對他說︰「我沒事的,現在我更擔心丟掉的田契房契,爹爹不在家,要是娘、女乃女乃和弟弟們被趕出去怎麼辦?你不要一時意氣給我添麻煩好嗎?我只想盡快解決眼前的事,行不行?」
句句問號問得他心煩意亂,他勾起她的下巴,冷問︰「爺給你添麻煩?」
「是,如果你跑去欺負女乃女乃的話。」
幫她報仇倒成了欺負,不識好人心。
見他不語,徐皎月急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我真的沒事,你不要生氣、更不要著急,這樣好不?等我把家里的事給擺平,我再給你裁兩件新衣,保證穿在身上會讓你仿佛潘安再世。」
她把他當孩子哄了?她認定他幫不了忙,只會添麻煩?越想越火大,他的眼楮里蹭起兩簾火。
偏偏和他極有默契的徐皎月,還叨叨地說著不知死活的話。
胸口起伏越來越盛,他想拔下門板上那把柴刀,把院子里的東西全砍一輪。
董裴軒看出他怒氣沖天,連忙揚聲大喊,「我在!」
兩個字,很簡短,卻讓很緊張的徐皎月以及很憤怒的蕭承陽同時轉身。
他先對蕭承陽道︰「王爺盡早啟程去南雲吧,我承諾爺的事,保證一定做到。」
「倘若沒做到?」他的聲音中隱含著危險。
「提頭相見。」
幾日相處,他對董裴軒的本事有幾分了解,他敢說大話就肯定能夠做到。
點點頭,蕭承陽回道︰「我答應的事,必也不會讓你失望。」
「多謝王爺。」說完,董裴軒又看向徐皎月,說︰「給我一天時間,我會把來龍去脈查得一清二楚。你給我乖乖在家里待著,如果你女乃女乃還來找麻煩,你把門給我關緊了,不許打開。」
「可是……」
「除非你不要我插手,不然,全都听我的。」
徐皎月無奈點頭,道︰「我知道了。」
擺平兩邊後,他說︰「皎月,你去做幾道好菜,給王爺辭行。」
「知道了。」看一眼蕭承陽,他、應該、不會再沖動了吧?
蕭承陽一大早就帶著嗯哼、啊炳離開,董裴軒後腳就下山打听徐家的情況,出門前,再三囑咐徐月讓她乖乖待在家里,就算擔心,萬事也等他回來再講。
擔心……是啊,她擔心得不得了,再有不滿,那都是她的親人,何況家里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弟弟。
不過董裴軒沒說錯,橫豎是幾十兩就能解決的事,手邊的銀子夠用了。至于以後,再辛苦一點吧,等鋪子一開,不怕沒有收入。
這麼想,心也就定了,她提筆開始構圖。
錦繡坊的柳老板雖心術不正,可眼光精準,雙面繡確實更適合做成屏風。
身為繡娘,若能有一筆妙丹青是如虎添翼,在這點上頭,徐皎月比母親更幸運,有系統大娘的教導,就算是極普通的花開富貴,她的圖樣也與一般人不相同。
徐皎月學的東西很雜,詩書語文、丹青書畫、廚藝花藝……樣樣都沾點,當然其中學得最好的是裁衣制服,丹青刺繡。
花這麼多心力學習,是想用優異的繡技討得母親歡心,並且完成承諾,為「大哥哥」做一套最漂亮的衣服。
只是年紀漸長,益發明白緣分這種事不是人們可以輕易左右,在這之前,她甚至不敢想像有朝一日他們會再見面。
可她終究遇上他,終究完成承諾。
然後她與他……就這樣了吧……
眉心微蹙,她明白的,身為女人不該貪心太過,好好的情分不該因為而抹滅。所以,是的,她與他……就這樣了。
門砰砰作響,徐皎月詫異,董叔這麼快就回來?
放下筆,她走到院子,打開門,門外竟是……女乃女乃又來了?
還是不相信丟掉的房契田契與她沒有關系?柳眉微攏,她想為自己辯白幾句,沒想到女乃女乃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往外走。
「馬上跟女乃女乃走。」徐陳氏說道。
馬上?這是個不合理要求,依女乃女乃把錢當命看的性格,錢一旦落入口袋,絕對不可能再吐出來,而董裴軒已經把兩個月的月銀交給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不行啦,董叔讓我留在山上。」
「我知道,我會把銀子還給董爺,快快快,我們先下山。」她瞅準董爺不在,才慌慌張張上山的。
她不懂董爺為啥對徐皎月諸多上心,啥事都想插上一腳,偏偏在徐皎月的事情上頭,兒子還處處听董爺的,搞得徐皎月像董家女兒,不像徐家子孫。
去年,她幫徐皎月相看一門親事,對方願意給五兩聘金,徐皎月那副容貌……有三兩就算高嫁了,她想也不想就點了頭,沒想到兒子見過董爺後就否決這樁喜事。
眼睜睜看著銀子過家門而不入,她那顆心哪,疼得發緊。
這會兒,萬萬不能讓姓董的再插手,好歹養徐皎月十五年的人是徐家。
「快快快,我們快點走。」徐陳氏不停催促。
徐陳氏喊得急,她將徐皎月拉出董家大門,一踏出門,徐皎月發現跟在徐陳氏身後的柳老板,她身邊還站著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
男人唇紅齒白,模樣一派斯文,長相不討人厭,但那雙賊溜溜的眼楮盯著徐皎月,看得人不舒服。
「柳老板?」徐皎月驚呼。
柳老板笑得滿臉和顏悅色,她拉住徐皎月的手,說︰「你這壞丫頭,還騙姊姊說是住在原山村,害我來來回回好幾趟都找不到這戶姓李的人家。」
徐皎月提防著她,想抽回手退回門後,可柳老板將她的手攥緊,讓她掙月兌不了。
「妹妹心里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怎麼會對姊姊說謊?唉,我真真傷心哪,深怕就此斷了與妹妹的緣分。幸好老天有眼,徐大娘進城一家家問,問誰收過雙面繡,這一問二問的問到姊姊頭上,我才曉得,原來妹妹姓徐不姓李,徐皎月妹子,你可是讓姊姊繞了好大一圈。」
柳老板都三十幾歲了,她喊一聲姨也差不多而已,怎地自稱起姊姊?
徐皎月求助地看向徐陳氏。「怎麼回事?」
沒讓徐陳氏開口,柳老板又搶下話。「我就說呢,咱們姊妹不是一般緣分,往後就是一家人了,妹妹有什麼需要的盡避跟姊姊講,姊姊保證,雖然你只是個妾室,可我會拿你當親妹妹般看待,相公也會好好疼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