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聲輕揚起下巴,太子之風忍不住一泄而出,「雖是亡國人,但不能讓人說我們不懂得禮數規矩,總是要出來見見人的。」
面對他的言詞,東野雪笑了,「若在這里有什麼不慣可以找我,皇宮中多是勢利小人。」
「多謝。」蕭寒聲拱拱手。
東野皇後乍然出現身側,一把就拉住蕭寒意,嬌笑道︰「來來,公主初到我國,大概還沒工夫四處游玩。我這里今天有宮廷大戲,正好可以湊個趣。」又對蕭寒聲招手,「蕭太子也一塊兒來啊。」
蕭寒意不由得蹙緊眉心,她向來不喜歡和人太親近,更不喜歡被人踫觸身體。但東野皇後的熱情又不能推開,正在為難之時,東野雪忽然走到兩人中間,將皇後與她隔開,說道--
「演舞場在南面,我領他們過去就好了。」
她心頭突地釋然,向東野雪感激一笑。
東野雪見皇後幸悻然走開後,便低聲對她道︰「這女人不用和她太親密,以免引火焚身。」
蕭寒聲對她的話只覺詫異。雖然看得出她與皇後不和,但在他們這兩個外人面前似乎沒必要說出來。如此直言不諱,可見她並不是一個有心機的人,于是對她又多了幾分好感。
他們被東野雪安排在某處坐下,台上正在賣力的演出精彩歌舞。
蕭寒意無心看這些,周圍到處是充滿貪欲的眼楮盯著她,讓她很反感。
忽然,坐在她旁邊的蕭寒聲低呼一聲,「寒意,妳看台上那些人!」
她張開眸子看過去,頓時呆住。台上正在表演的舞者皆為青壯男子,服飾竟和赤多族十分相像。
「怎麼回事?」她驚問,壓低聲音,「莫非東野在哄騙我們?」
「不會的。」這幾日蕭寒聲與東野蘭已經建立了充分信任的友誼。他起身走開,想去找東野蘭問個明白。
只見東野蘭的親信利刃匆忙跑來,叫住他,「太子,王爺剛剛得知有赤多人混了進來,目標應是您和公主,請盡快和我們躲一下,王爺自會有主張。」
蕭寒聲應了一聲,拉起妹妹悄悄走出人群,趁著夜色跟隨利刃遠離這片喧嘩之地。
走到半路,蕭寒意突然感覺西側有黑影閃過。她心頭一動,腳步停了下來。
「怎麼?」察覺到她的異樣,蕭寒聲也停住。
「沒什麼,我想咱們兩人最好不要走在一起。」她沉靜的說︰「我去西邊,你去東邊,如此才不至于被赤多人一網打盡。」
然後不等哥哥表示意見,蕭寒意一閃身就走入西邊的花叢中。她故意不走明亮的大路,徑自沿著花徑小路低頭而行。
走到最黑暗的地方,花叢中猛然竄出兩個人,一個箝住她的胳膊,一個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到黑暗深處。蕭寒意不做任何反抗,任由對方擺布,黑暗中她看清對方的人數,一、二、三,一共是三個人。
「說!妳知不知道北陵的公主和太子被藏在哪里?」左邊這人用生硬的北陵官話問她。在海外四國中,官話基本通用,但各國略有自己的一點口音。
而這個人濃重的赤多口音,讓早有準備的蕭寒意還是忍不住一顫。
大概以為她的顫抖是因為恐懼,右邊那人也恐嚇她道︰「妳要是敢不說,我就殺了妳!」
「別嚇她。」黑暗中第三個人慢悠悠的開口。
蕭寒意冰冷的血液驟然涌上頭頂。是他!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她知道這第三個人就是她所刺傷的那個人!
「練,不嚇她她不會說真話的。」左邊的人說的是赤多語,蕭寒意沒听懂,但那個「練」字的發音和官話吐音一般無異。
她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激憤,顫抖得更加厲害。難道他就是赤多練!赤多族的首領,毀滅她美麗家園的罪魁禍首!
只恨她手邊沒有刀劍,更恨她當初那一劍為什麼不刺得深點,讓他死掉!
「姑娘,妳能不能告訴我,蕭公主在哪里?」他說得溫和,像是特意安撫她的緊張和恐懼,卻不知道她對自己正溢滿了憤恨。
「不,不知道。」太過咬牙切齒使得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因此那人一時間沒有听出她的聲音來。
然而屬下還想逼問,「妳說,到底是在哪里引」
遠處又有腳步聲傳來,這次來的人不少于二十個。
神秘人按住兩個同伴,「別出聲。」他一把拉過蕭寒意,手臂環住她的脖頸,一把短刀抵在她的後心,沉聲說︰「妳若是輕舉妄動,我的刀可不長眼。」
蕭寒意暗自冷笑,赤多人畢竟是赤多人,危機時刻便想用無辜少女做自己的擋箭牌。
她張開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有這麼大的膽子,負痛低喊一聲,但刀沒有送出。
蕭寒意掙開他,大步跑出漆黑的樹影,高呼,「來人啊!有刺客!」更多的腳步聲急奔向她這里,而她已經輕飄飄地躍上一棵大樹,借著樹枝的彈力幾縱之下躍出這片花園。
在樹上可以看到燈火通明的火把在閃耀,如火龍一樣迅速移向她剛才月兌逃的地方。也許那人會被捉?更或許會被亂箭射死?想到這個結局,她覺得她應該很開心,但為什麼心頭依然像壓著一座大山一樣沉重?是因為這個仇不是她親手所報嗎?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蕭寒意又听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東野雪手持湛瀘劍和一個神秘赤多男子以赤霄劍發生一場激戰。因為湛瀘劍喚出了飛天白龍,東野雪才勉強得勝。
赤霄劍現世!那拿劍之人必定是那個男子。莫非他真的是……
蕭寒意同兄長匆匆趕往東野蘭所住的玉苑東宮,沒想到他竟面色慘白的暈倒在桌上,東野雪頓時嚇得六神無主,緊抱著他狂喊叫人。
蕭寒意為東野蘭喂下了北陵傳世靈藥,又向東野雪詢問了幾句東野蘭的病情,但她也不清楚東野蘭雙腿殘疾的真正原因。
正說話間,東野蘭忽然睜開眼,他向來清亮的眼楮略有幾分混沌,但他還是緩慢而清晰的說道︰「那人,應是赤多練。」
蕭寒聲和蕭寒意同時出口,「你確定?」雖然問的是一樣的話,但是語氣中卻有分別。蕭寒聲是真正的詫異,而蕭寒意則是吐字僵硬冰冷。
沒想到猜測成真,他們注定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東野蘭道︰「他能使用赤霄劍,而赤霄劍追溯根源與赤多族大有關系,唯有赤多族的族長才可以喚醒它。」
這下毫無疑問了。但令蕭寒意吃驚的是赤霄劍和赤多族的傳說,過去她從未听說這之中有什麼淵源。她看向兄長,見他也是一臉迷惑。
東野蘭又對蕭寒意說︰「我剛才不讓妳現身,是因為此刻的妳心境尚不平和,見到他只怕不能靜心實施計畫。且他身為一族之長,竟以身試險來找妳,他的情意也不能不讓人感動。」
蕭寒意面無血色,清冷倔傲的扯動唇角,「滅國之恨是任何虛情假意都不能抵銷的。」
東野蘭追問︰「若他是真情?」
蕭寒意心頭一緊,咬緊牙根。「恨比情深。」
她與赤多練初見時只是萍水相逢,談不上任何情愛,再見便是滅國之時,仇恨已經溢滿了整個胸膛,哪里還有一絲一毫的真情?
東野蘭悠然道︰「不要嫌我多事,我多問這幾句也是為你們好,若你們想復國,就要摒棄一切雜念。如果兩位已痛下決心,不會更改,我便這里為你們備上一份厚禮。」他抬手輕輕叩擊窗欞,低聲喚道︰「利刃,把東西拿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