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烈焰 第15頁

淡淡的氣味就停駐在她的指間發梢--不知何時,他已在她身上悄然留下了屬于自己的烙印。不能謂之深刻,卻難以輕易抹去。

第六章風刀霜劍

赤多焰帶兵趕到南城門時,這里已是一片狼藉,到處是散落在地上的菜葉和糧食,以及亂哄哄的人群。

「這是怎麼回事?」他震怒的高喊,讓在場中扭打的人們暫時安靜了幾分。

一名赤多官員跑來報告,「北陵農戶囤積的糧食不肯賣給官家,我們只好執行強制令。」

一名北陵老人顫巍巍的走到赤多焰的馬前,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喝罵,「赤多焰,你們赤多人不僅佔了我們的土地,現在還要搶佔我們的糧食。你們是一群道道地地的強盜!土匪!」

赤多焰皺起眉頭,問那老人,「你們囤積糧食,便無法將糧食折現,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老人一身的髒污,嘴角還掛著血漬,顯然剛剛和人拚斗過。他仇視的眼楮盯在赤多焰的臉上,啐了口血痰,冷笑道︰「一斤大米原本賣三十個制錢,你們這些赤多官老爺來,非要以十個錢買走。我們種地難道容易嗎?一年到頭辛苦,最後餓死自己卻喂飽了你們。呸!我就是死也不會把糧食賣給你們赤多人。要搶我的糧食,就從我這把老骨頭上踩過去吧!」

赤多焰明白了,原來是屬下強買造成了民憤,他瞪了手下一眼,喝令道︰「馬上按原來市價付錢給老人!」

但見被喝令者磨磨蹭蹭的,赤多焰氣極了,一鞭子揮下去,打在那人的臉上。「像你們這樣,我們就算打下北陵,又怎麼能統治北陵?」

他身邊的一名書記官悄聲道︰「練,不是他們故意要強買糧食。這些赤多勇士自進了北陵城後,便沒能好好的安頓下來,手中沒有軍餉,不讓他們偷搶,他們又能怎麼活?」

赤多焰厲眼掃向身邊人,「照你這麼說,我們赤多的勇士倒不如叫做狗熊!北陵人怎麼生存,赤多人就能怎麼生存!馬上照我的命令吩咐下去,若再有這類事發生,我嚴懲不貸!」

他策馬轉身,剛要走,遠遠便看到一個身影立在前處,眼波幽幽的看向他這邊。

蕭寒意?她怎麼到這里來了?他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她的心意。于是催馬過去,俯看著她,沉聲說︰「妳不該來這里的。」大手一伸,隨即將她拉上馬背。

「我不會再傷妳的同胞的。」

他的聲音低喃如耳語,蕭寒意心湖一震,一層層漣漪泛起,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被感動?

「蕭公主!那是蕭公主!」不知怎的,向來深居幽宮,鮮為人知的蕭寒意竟然被人認出來。一時間聚集在南城門的北陵人全都涌了過來。

蕭寒意被赤多焰迎娶為王妃的事情如今已成為北陵最大的話題,大部分的人都堅信蕭公主是被迫下嫁。但此時此地,竟看到她小鳥依人的被赤多焰摟在懷里,驕傲的北陵人頓時感覺好像臉上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巴掌,相信憤怒的大喊,「蕭公主,難道您忘了國仇家恨了嗎?您怎麼可以嫁給赤多的劊子手?蕭公主,您的骨氣在哪里?」

在北陵人高聲質問的同時,原本就對蕭寒意下嫁有諸多不滿的赤多人便趁亂搧風點火,「你們公主長得漂亮討我們練的歡心,練肯娶她是她的福氣,宮里錦衣玉食總是比在外面風吹雨打的逃亡來得好吧?你們這群老百姓懂個屁!」

北陵人怒氣更熾,叫喊聲越來越響,蕭寒意在馬背上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她本是來幫助北陵人的,怎麼竟成了這種景象?在那些同胞憤怒的眼楮里,她彷佛看到無數把利劍不斷飛向自己的身體,並在她臉上、身上深深劃出「罪人」兩個字。

她是北陵的罪人嗎?她的一切犧牲在此竟顯得如此渺小而沒有意義。有誰真正知道她心中的苦?有誰明白她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誰?在百姓眼中她真是那種不顧廉恥,賣國求榮,水性楊花的女子?

這世上殺人不見血的就是「人言可畏」四個字。她緊咬著唇,直到滲出血來,滴在衣服上蔓延開出一朵朵血花。

赤多焰默默留意著她的神情變化。當她的血滴落唇邊時,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為她抹去血痕。

「現在妳明白我為什麼說妳不該來了吧?和我回去吧。」他掌握韁繩,奮力一抖,馬嘶長鳴沖出人群。

人聲越來越遠,越來越淡,最後消失在耳畔,但那種震撼所帶來的余波依舊在蕭寒意心頭持續回蕩。

即使她回到羞月宮,神智依然還停留在剛才發生的一切。

一直在焦急等待的月盈,看到她魂不守舍的回來,不禁嚇了一跳。「公主,出什麼事了?」

赤多焰將她從馬背上抱下來。

听到月盈的聲音,她震了一下,轉眸看到他關切的眼神,再想起剛才的事,原本在心底剛剛乍現的那一絲柔波,不由得全都沉在心湖之底了。

有些厭惡的推開赤多焰的手,她腳步略顯不穩的走進宮門,被月盈扶著走回去。

不想面對他,因為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他才合適。名義上的夫妻,骨子里的敵人,彼此互相利用的關系……

她沉重的登上二樓的階梯,身後忽然飄來一陣琴聲。

是斷腸琴的琴聲。那婉轉悲涼的弦音太過獨特,即使只听過一次,卻已深深印在她心底。而這次,隨著琴聲而來的還有隱隱約約的歌聲,男子的歌聲,赤多族獨特的唱腔中本就有一種蒼涼的味道,如今厚實的中音吟唱與琴音相輔相成,竟有著一種連琴音都無法替代的百轉千回。

蕭寒意突然有點虛月兌。這一天一夜所經歷的種種實在太多,讓她難以負荷。

赤多焰的歌聲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的敲在她的心上,似要把她的心門全都撞裂。

「公主,那個人,那個赤多焰,是不是對您動了真情?」月盈困惑的問。旁觀者不難看出他在看蕭寒意時的眼神中充滿了柔情和矛盾。

「別管他!」她煩躁的說。

無意中驀然想起當初在東野時,東野蘭悠然的提問︰「他身為一族之長,竟以身試險來找妳,他的情意也不能不讓人感動。若他是真情……」

「恨比情深,恨比情深……」她反反復覆喃喃念著這四個字,努力讓自己的心腸堅決冷硬一如當初對東野蘭回答時。

外面,赤多焰依舊在彈唱,執著而固執的彈唱,那歌聲融合北陵百姓的質問在蕭寒意心中交織糾纏。她虛弱的靠在窗邊往下看,只見赤多焰垂首抱琴,立坐在窗下,那個模樣像是一位流浪許久的游吟詩人,又像一個滿懷心事的憂郁青年,等待著能听懂他歌聲的知音到來。

他專注而孤獨的樣子撼動了蕭寒意冰冷的心。漸漸的,他的歌聲如一片雲霞漫過了心頭所有的陰霾,她呆呆佇立著,听他吟唱,直到日落月升。

深夜,四周一片寧靜。

悄無聲息的樓梯上傳來隱隱的踏階之聲。

蕭寒意睡得很輕,白天的事情一直在腦海繚繞,根本無法安眠,輕微的聲響驚動了她。

夜色中看不清任何事物,但她可以感覺到有個人正悄悄向她走近。

那個人進入她的房間,停了一下,像在判斷她是否熟睡,接著,又一步步靠近直到她的床邊,同時伸出手模向她的臉。不過迎接他的,是一把鋒利的短刀,當他掌心剛剛接觸到冰涼的刀鋒時,再想撒手已經晚了一步,掌心已然被利刃劃上一條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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