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反身用力拍打木門,她不斷大喊。
她一面尖叫一面轉頭看著那條大狗,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快嚇死了,全身越抖越厲害,整個人抖出一副滑稽樣,她快要無法呼吸,可是……秦若水怎麼會開門?她恨不得自己被咬死在里面。
她閉著眼楮用力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
她明白了,眼下除了自救和被咬,沒有第三個選擇。
一百點福氣兌換平安。
張開眼楮,再用力吸一口氣,讓肺葉脹得飽飽的,再轉身,她臉上帶著荊軻刺秦王的悲壯。
她有足夠經驗,知道福氣兌換的「平安」是結果,至于過程會得到幾分驚險,必須靠自己應對。
徐皎月知道,面對猛獸,必須表現出絕對強勢才能夠震懾它們。
因此她凌厲了眼神,雙腳開開,把小小的拳頭握在胸口,與之對峙,她努力不教恐懼外露,一副敵動我動、敵不動我不動的態勢。
她試著壓低聲音、和緩了節奏,一個字一個字,無比清晰地對它說,「我沒有惡意,也不會傷害你……」
同樣的字句,她用相同的音訊不斷重復說著。
而那狗竟也像听得懂似的,不再發出低吠聲,眼神中的警戒收斂,肢體的預備攻擊動作收回,它退回原來的位置趴下,繼續曬它的太陽。
呼……徐皎月松口氣,卻不敢停下聲音,只好沒話找話說。「我有兩個朋友,叫做嗯哼、啊炳,它們跟你一樣可愛,你想不想認識它們?我小時候在山林里迷路,遇見一位大哥哥,它和狼群住在一起,我本來也很害怕的,像害怕你一樣,可我曉得其實你們並不可怕,你們很可愛……」
話講到這里,有了巴結討好的嫌疑。
她不停說話,當然不是真拿大狗當朋友,更不是閑來無事吃得太飽,而是在拖延時間,盼著有人橫空出現救她一命。
這時候,輕笑聲響起,大狗起身往屋里走去。
見狀,徐皎月轉身,砰砰砰用力拍打大門,只差沒大喊救命。
「別費力,門被人從外頭鎖了。」
這是人……的聲音?
徐皎月猛地轉身,看見大狗跟在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身後出來,男人的樣貌儒雅清秀,臉色略微蒼白,他拄著拐杖,有些弱不禁風。
「你是誰?」他噙著笑意,眼底透著興趣,慢慢朝徐皎月走近。
「徐皎月。」她琢磨著,能住在皇宮里的只有皇親國戚,他是哪位?
「哪家的姑娘?」他歪著頭看她,眼底有著探究。
「慶王府。」
慶王府?他在嘴里念過兩遍,點點頭。「記住,我是二皇子蕭承鈺。」
蕭承鈺?她知道了,是德妃所出的皇子,因身體贏弱,即使年長也沒出宮建府,只是……記住這個做什麼?今天這種事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發生吧。
徐皎月還沒反應過來,蕭承陽已經從牆外跳進來。
他緊張地看著徐皎月,問︰「有沒有怎麼樣?」
見他擔心,徐皎月忙道︰「你看,我沒事的,連嗯哼都嚇不倒我,不過是只大狗,算什麼!」
听徐皎月說大話,蕭承鈺笑得更厲害,她忘記剛剛抖成什麼樣兒?
「是秦若水把你帶進來的?」蕭承陽聲音中的溫度急遽下降。
徐皎月知道告狀不是種好行為,但剛經過一場生死攸關的奮斗,她有權利任性。「是她把我推進來的。」
蹦起腮幫子,噘嘴怒目,她以為自己充分表達了怒氣,卻不曉得這號表情看在兩個男人眼里,是撒嬌。
蕭承陽模模她的頭,說︰「放心,她會為自己做的付出代價。」
昨晚的刺客,他還沒同秦若水算帳呢,還以為她見到徐皎月平安,行事會更加小心,沒想到又來這出。
當然,他不否認她的聰明,宮里的狗咬死人可以不負責任,更何況是二皇兄的狗。
「徐姑娘,要本皇子幫你出氣嗎?」
為安撫蕭承陽,這回她真是撒嬌了,拉起他的手,徐皎月用軟糯的聲音說︰「不必,我相公會替我出頭。」
丙然,蕭承陽被安撫了,他笑得日月失色、星辰無光,笑得她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臉上,拔也拔不掉。
蕭承鈺莞爾,相公嗎?這兩個字從她嘴里吐出,听起來怎會如此順耳?
然,二皇兄的笑讓蕭承陽有了危機感,他拉住徐皎月,輕聲說︰「我們回家。」
「好。」兩人朝外,蕭承陽掌風掃去,大門應聲打開。
就在兩人雙雙跨出門檻同時,蕭承鈺喊聲,「三皇弟留步。」
「有事?」蕭承陽連頭都沒轉。
「讓我,算我欠你一份情。」
他想也不想,直言拒絕,「不。」
「父皇虧欠于我。」這是擺明了要講條件。
「那也不行。」任何條件都不能交換他的月月。
御書房內氣氛凝重,幾個皇子分立在皇帝跟前。
蕭承陽背脊挺得筆直,臉上寫著不屈服,蕭承鈺體力不支,仍堅持拄杖站立,然而冷汗不斷從他的額頭冒出,看得皇帝心生不忍。
「坐下、坐下,通通坐下。」
這話,皇帝已經說了第二次,蕭承陽不理會,蕭承鈺見他不入座,便也堅持著,而太子看兩個弟弟這模樣,只能嘆氣,跟著站在一旁。
蕭承鈺說得對,皇帝對他感到愧疚。
十幾年前,有人在皇帝御膳里下毒,是蕭承鈺代皇帝喝下那碗湯,救皇帝一命,而他自己卻差點死于非命。
雖然太醫在鬼門關前將他搶救回來,可自那之後他的身體蠃弱,經年躺在床上,他空有滿月復理想,卻什麼事都做不成。
這些年,皇帝想盡辦法補償他,他開口所求,無不應允。
可是他封閉自己,什麼都不要,只要一條凶犬陪伴,不教任何人靠近,好不容易有個看得上眼的女子,皇帝自然要替他周全。
可,他看上的不是旁人,是兄弟即將入門的側妃,這讓皇帝怎麼決斷?
「陽兒,你就讓讓你二哥,這些年委屈他了。」
蕭承陽冷笑,委屈蕭承鈺的又不是自己,為什麼要他來委屈?
何況造成這個下場的,不正是皇帝自己,妻妻妾妾一大群,成天關在一堆,不勾心斗角做啥去?那藥……是秦貴妃下的,卻賴在董太醫身上,以至于董家幾乎滅族。
這個仇,他承諾董裴軒,一定會親手幫他報。
蕭承陽回答,「兄弟妻不可戲,二皇兄行差踏錯,父皇自該好生教導,怎能助紂為虐,迫使兒臣退讓?此事傳揚出去,皇家顏面何存?」
「不過是個側妃。」皇帝道。
「兒臣不介意把正妃讓給二皇兄。」塞一個秦若水,想換他一個月月,這筆生意怎麼算都賠。
「兒臣誰都不要,只要徐皎月。」蕭承鈺說完,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幸好太子及時將他扶住,否則就要殿前失儀了。
想他一個大好男兒,如今卻只能落得如此,皇帝滿懷歉意。
皇帝嘆氣,他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卻也是個爹啊,要不,當初凌雲卓送回來的證據如此充分,他為何高舉輕放?因為他是個護短的爹。
對老四,他都能夠這般縱容,對老二……他應該做得更多。
凝聲,皇帝向蕭承陽施壓。「陽兒,讓給你二皇兄,他好不容易看上一名女子,朕承諾日後你看上任何女子,朕都為你作主,就算十個、二十個,只要你高興,朕都為你作主。」
這話有施恩,更多的是示弱。
蕭承陽雙膝跪地,道︰「兒臣這輩子也只看上一個,旁人取代不了月月。」
蕭承鈺見他如此,也跟著跪地,「除了徐皎月,兒臣寧願一世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