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看來不懂武功,手無縛雞之力,但她的美麗太過耀眼,最容易瓦解人的戒心,比起明槍明刀更讓他不放心。
而沐菊吟顯然沒有注意到身邊這個一直在留意監視她的人,她的雙手緊緊握住蘇乘風的藥匣,跟在她的身後,眼楮看著前面人的腳後跟,一步步走進縣衙的後院。
近了!近了!她幾乎可以听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隨著秋風,她彷佛又聞到南尚武那特有的氣息,在她的身前身後團團包裹,讓她窒息。
她真的挺沒骨氣的,居然會勸說好友去為丈夫的新歡看病,還以王妃的身分親自提藥箱,這種事若是在幾天前,她想都不敢想,現在她卻正在這麼做。
為什麼?為什麼?她問了自己無數個為什麼,最終只有一個結論--想見他。
自從知道南尚武和自己身處同一座小城之後,這種想見他的強烈念頭就一直沒有斷過,即使初見時震懾于他帶給自己的迫力,即使听說並親眼見到他為別的女人操心、沉迷,她還是壓抑不住洶涌如潮的,克制住她一貫的矜持懦弱,再次走到進他的範圍。
為了他,不知不覺中,她已開始改變自己,而他,尚未留意到她的存在。
一個獨立的小院坐落在縣衙的西邊一角,隔著很遠,沐菊吟就已經感覺到南尚武那濃烈的霸氣充斥在小院四周。
丙然,走到一間門前,杜名鶴拍了拍門框,「侯爺,我找了個厲害的大夫來給冷姑娘看病。」
南尚武冷沉的聲音從里面透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唆?」
杜名鶴微微一笑,引領著蘇乘風和沐菊吟走了進去。
在最里邊,南尚武坐在一張床前,專心一志的看著躺在紗簾後的那個人,頭也沒回。
蘇乘風第一次見到南尚武,她本對這個男人充滿了好奇,但見他如此沉迷留戀于別的女人床前,打從心底不屑一顧,重重的哼了一聲。
南尚武這才轉過臉,兩道寒厲的視線停在蘇乘風的臉上。
「這就是你說的『厲害的大夫』?」他雖滿臉的質疑,但也在同時站起身,讓開了床前最好的位置。「把脈吧。」他的口氣就像是在下達軍令。
蘇乘風站在原地未動,高挑著眉斜睨他,「侯爺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在為誰診脈?」
「大夫不需要知道病人是誰,妳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他抱臂胸前,「妳若是看病有這麼多規矩就請便,我請的是大夫,不是千金大小姐。」
沐菊吟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太強嘴。
蘇乘風喃喃低語,「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她走到床邊坐下,一手掀開半個紗簾,露出床上人兒的上半身。
沐菊吟及時探頭去看,看到一張如煙如霧的絕艷麗容,登時倒抽了一口氣。這樣的絕色,難怪南尚武會為她牽腸掛肚,同時心底又酸又痛的像針尖抵在那里,真想立刻抽身跑掉。
恰好南尚武的眼楮正掃向她,四目同時相對,沐菊吟不敢多接觸,立刻避開。
他剛才在門口沒有看到沐菊吟的臉,此刻她又換了衣服,也難怪他沒有立刻認出來。
蘇乘風簡單把了把脈,轉身對他說道︰「她沒什麼大事,只是好像最近受過什麼刺激或驚嚇,神經抑郁,肝火虛生,導致陰陽不調……」
「不要吊書袋,只要說她能不能好起來。」
他的打斷讓蘇乘風本來就斜吊的嘴角更斜了一寸,學著他的口吻,干脆的說︰「反正她死不了就是了。」
她起身,拉起沐菊吟,「病看完了,我們走吧。」
「且慢。」南尚武叫住兩人,「妳們是哪里人?」
「黎都人,怎麼?」蘇乘風說︰「侯爺要派人送我們返鄉嗎?」
他思忖一下,道︰「妳們能否暫留縣衙?我要為冷姑娘找位醫術高明的大夫隨時候診,我看妳好像是有些真才實學。」
蘇乘風听得簡直火冒三丈。「什麼?!你要我給你這個新……這個冷姑娘做私人大夫?你以為憑你就請得動我嗎?」
「乘風,」沐菊吟再度開口,還是那樣悠然平和的語調,「既然侯爺親自開口相邀,我們不如就留下來吧,反正也不急于回去。」
南尚武的眸光驟然盯在她的身上,深邃的幽光像是要穿過她的身體直刺向心底。
沐菊吟只有將視線全放在好友身上,才能勉強躲過他犀利可怕的眼神。
蘇乘風也看著她,猜不透好友心中究竟在想什麼,但她實在無法拒絕沐菊吟那雙懇求的明眸,無奈之下只有點頭。
沐菊吟轉向南尚武,低垂著眼臉,深深一福,「給侯爺添麻煩了。」
她的聲音溫柔沉靜,卻讓南尚武陡然一震,眼神更加深邃。
她的心「怦怦怦」跳得厲害,她說的這句話並非只是出自于簡單的客氣,還因為在三年前的新婚之夜,她也曾對當時宿醉酣睡的他說過同樣的話,只是那時候他可能因酒醉沒能听得清楚,現在說出也未必能引起他的注意吧?
她不敢抬頭,因為怕看到他專注的望著別的女子的眼神,她也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真實身分,若和丈夫面面相對都不能讓他認出自己,那她無疑是個失敗的妻子,說破了只是徒增屈辱罷了。
而蘇乘風冷眼旁觀著這對奇異的夫妻,不知道是該嘆氣,還是憤怒,抑或是掬一把淚?
留在縣衙的這一夜沐菊吟幾乎沒有睡著,翻來覆去的她腦子里全是南尚武。
和她同榻的蘇乘風被她吵醒,揉著惺忪睡眼抗議,「妳怎麼精神這麼好?我可是跑了一天一夜,困得眼楮都睜不開了。」
「抱歉乘風,妳睡吧。」沐菊吟為她掖了掖被角。
她反過身將被子掀開,「算了,反正妳睡不著,我也沒法睡,陪妳好了。」
兩個人半坐起身,靠著床頭。
「說吧,妳究竟想怎麼辦?」其實蘇乘風又怎麼能安安穩穩的睡覺,白天沐菊吟的神情她都看在眼里,對于她的矛盾略能體會。
「他沒有認出妳,妳就準備一直瞞下去嗎?」
她輕輕嘆氣,「我也知道瞞不了多久,但我實在開不了口。」
蘇乘風道︰「妳要是顧慮那個平空冒出來的冷姑娘,那大可不必,妳是正牌的王妃,難道還怕她不成?只是看妳這麼畏畏縮縮的樣子,只怕真的會把自己的丈夫硬推到別的女人懷里,到時候,妳就後悔莫及了。」
「妳以為就算我說出我是誰,就能讓他動容嗎?」她眉心不展︰「這三年來他都想忘記我的存在,雖然在別人眼中我是名正言順的王妃,但是在他心里我算什麼?」
「妳在他心里算什麼要妳自己去問清楚,妳現在在這里瞪大眼楮不睡覺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這次妳會被抓到這里與他重逢,雖然看似湊巧,怎知不是老天爺看你們這對夫妻天各一方的,也在替你們著急呢?」
沐菊吟扯開唇角,露出些許笑意。「若真是天意如此,那我……便不再後退了。」她像是在鼓勵自己一樣,暗暗攥緊了拳頭。
是的,她不想再後退了,在丈夫面前,她要與他並肩而立,直視著他的眼楮,大聲告訴他︰她是他的妻!
清晨一早,沐菊吟便起身來到南尚武所在的偏院想和他說話,沒想到他並不在此,問及縣衙內的人才知道他一早就去了城西的校場,操演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