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菊香 第11頁

「但我還有話要問妳。」他依舊咄咄逼人。「白天妳說妳來這里是為了死心?為什麼死心?為誰死心?」

她無奈的苦笑,「你總是習慣這麼追根究底嗎?我又無心害你,你放過我好不好?」

他哼笑,「是妳闖入我的地界,一再招惹我,怎麼?現在想逃了?」

不是逃,是沒有自信面對。她又再次保持沉默。

冷心忽然在兩人身後開口,「侯爺,我可不可以請求您一件事?」

他回頭,「妳說。」

「我想去黎都找一位失散多年的遠親,您可不可以陪我去?」

冷心的話一出口就讓沐菊吟頭一次動了想打人的念頭。這個女人會不會太過分了點?即使她有傾城的容顏,即使她可能是南尚武的新歡,但是提這種要求,對于南尚武這種三年不曾返家,連新婚妻子都可以拋下的人來說,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沒想到就在她對冷心側目的時候,他卻想都不想的月兌口回答,「好。」

沐菊吟臉色驟變,滿眼都是詫異的質疑。

一個冷心居然可以如此左右他?!

三年里他無視妻子的存在,三年里他不曾返家,三年里他只是給她一些只字片語的書信,三年里他幾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結果現在,他居然為了一個相識不久的異國女子而要回黎都?他究竟將她這個正妻置于何地?

即使沐菊吟有再好的教養,也不可能笑盈盈的面對眼前這兩個人的你儂我儂。

她在悄然中離開,帶走了眼中的淚,卻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正在她的背後靜靜凝視。

蘇乘風一夜睡醒發現沐菊吟並不在自己的身邊,她起身去找也沒有在縣衙內找到,一問守門人,才得知沐菊吟昨夜就獨自出府,不知去向。

她氣沖沖的來找南尚武,劈頭就問︰「你昨天是不是又和她說了什麼?把她氣走了?」

他似懂非懂,「他?他是誰?」

「菊……水吟!」沒有得到沐菊吟的首肯,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蘇乘風不知該不該將她的真實身分說出來,而對南尚武的薄情她也極為不滿,便更加刻意隱瞞真相。

南尚武好像並不介意她的無理,他沉穩的叫來守門人,問清了沐菊吟出門後的方向,不是往黎都,而是往東。

杜名鶴接到消息趕來,一見蘇乘風這等架式,先是嚇了一跳,再看南尚武的神情異常的凝重,他還以為是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得罪了侯爺,于是忙道︰「侯爺,乘風年幼不懂事……」

「你才不懂事!」她重重的踩了他一腳,「你就別添亂了!」

杜名鶴不知具體情由,便望向侯爺問道︰「侯爺,是水姑娘走失了嗎?我這就派人去找。」

「她往東走,你知道為什麼嗎?」他忽然問個古怪的問題,「東邊是沙漠,越過沙漠便到東野,但她是南黎人,又是孤身上路,一旦陷入沙漠不能辨別方向便是死路一條。」

他森冷的聲音讓蘇乘風嚇呆,也讓杜名鶴愣住,不是因為沐菊吟身處險境,而是因為南尚武凝重陰霾的表情實在少見,也正因為少見而更加可怕。

南尚武霍然起身,喝道︰「備馬!點兵!」

沐菊吟本來並不想進入沙漠的,昨夜她實在是氣暈了頭才負氣離開縣衙,一路往東是因為這邊月光明亮,能夠看清腳下的路,但以她的心情其實根本無心看腳下的路。

出了縣城,進入郊外,一步步走入沙陣,待太陽升起,火辣辣的陽光灼烤著沙子,雙唇也被曬得干裂,她才恢復神智,意識到自己已經身陷險境了。她四下環顧,舉目一片茫茫黃沙,看不出任何路徑,而太陽依然高高在上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熱力,似乎要將她體內僅存的一點力氣也一並奪去。

沒有任何的樹木可以遮蔽陰涼,她只有席地而坐休息一下疲乏的雙腳,從昨夜到現在,她已經不停的連走了五六個時辰。

她抬起手擋住刺眼的強光,從太陽方向可以判斷出自己在東方。

接下來要怎樣?回去嗎?偶然為之的任性所要付出的代價並不是屈服,而可能是寶貴的生命。

沐菊吟不是三歲小孩,心頭抑郁的怒火怎麼也比不上強熱陽光來的炙烈,她必須立刻掉頭回去,否則一旦太陽升到最高處,她無糧無水的,根本無法支撐下去。

她站起身,卻發現自己已是舉步維艱,每走一步眼前的景象就更加模糊,臉頰上不斷有汗水滑落,額前的汗珠更是成串滾下,幾乎要將睫毛都蓋住了,也不知道混雜在汗水中的是否還有淚水,她顧不得擦拭,也沒有多余力氣抬高手指,只能勉強自己一步一步在沙漠中蹣跚而行。

陽光像有生命似的追隨著她的影子,在這光禿禿的沙漠上她無所遁形。

舉目望去她隱隱約約看到一片蔚藍色的大海。

沙漠中怎麼會有海?她先是驚喜,拚盡力氣朝著大海的方向跑了幾步,可沒一會那海又突然消失了,于是她猛然想起曾听人說過,在沙漠上經常可以看到種種幻境,稱做「海市蜃樓」。

罷才看到的便是海市蜃樓?她頹然的癱軟子。

原來這世上無論任何人事都可以化作一場幻境。

她疲憊的自嘲著,試圖多增添一分力氣。

在黃沙的盡頭,一陣煙塵騰起,似有大批快馬正急馳而來。

由于剛才的經歷,沐菊吟已經不相信自己的眼楮和耳朵了,也許人累到極點的時候還可能出現幻听。

但是,馬蹄踏地的聲音卻越來越近、越來越真切,真切得已經近在咫尺。

她勉強揚起臉,透過被汗水遮蔽的眼簾,她隱約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正從一匹白色的駿馬上躍下,並朝著自己大步來,這個男人好像是南尚武。

沐菊吟望著那個逐漸靠近的身影,虛弱的微笑,「是我快要死了嗎?不然我怎麼會看到你?」

那人一言不發,手里提著一個水袋,他蹲到她的身邊,打開袋口讓她灌下好幾大口。

水袋里裝的並不是水,而是酒,她一口氣喝下這麼多酒後根本無法抵御酒的烈性,趴在沙面上拚命的咳嗽,頭也變得更暈更沉了。

南尚武的臉在眼前似真似幻、搖搖晃晃,她只有用手捧住他的臉才能讓自己的頭暈減輕一些。

「你?真的是你?!你為什麼會來?」

南尚武沒有立刻阻止她不規矩的手,嚴肅凝重的聲音在沐菊吟的耳邊盤旋,「我來帶妳回去。」

「回去?不,不。」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努力想推開他,「我不要回去,我再也不要做什麼賢妻良母了,從今以後你休想再傷害我!」

「我傷害過妳嗎?」他的語調里難得的有一絲柔和,一雙大手抱住她縴弱的腰,將她從地面上提起。

因為太陽的熱度,也因為酒的烈性,沐菊吟的神智早已不清醒了,伴著汗水,她的淚不可抑止的泛濫,像個孩子一樣哭倒在他的胸前。

「你有,你一直在傷害我,你最大的傷害就是你故作不知,然後把我丟下,任我自生自滅,再把我忘記。」

他蹙緊眉峰听她喋喋不休的控訴,半昏迷半清醒的抱怨著,這一次他沒有追問,只是將她抱上馬。

他帶了五百精兵到沙漠尋找她的蹤跡,人馬分了十個小隊,他身邊也只帶了五十名親衛,這里是沙漠的深處,想不到這女人還真是能走,居然徒步走了這麼遠。若她走得再遠些,很有可能會遇到傳說中總會有惡魔出沒的「鬼谷」,若真到了那里,即使是他都不能保證一定能救她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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