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瀘破國 第20頁

蕭寒意診脈完畢,回身對兄長和東野雪兩人正色說︰「和我上次診斷的結果一樣。他氣血虛空,游走的規律又異于常人,而且這次發病後他的身體明顯嚴重受損。這種病應非一朝一夕發起,當是經年累月的損傷,他平日有在練什麼武功嗎?才將他傷成這個樣子?」

東野雪蹙眉沉吟,「練武?他以前是天天練武,但並非什麼艱深傷體的魔功啊。而且自從幾年前他突然雙腿受傷,不能行走之後,他更是荒廢了武事,一天好幾個時辰埋首于國事,連宮門都很少出去的。」

蕭寒意追問道︰「他為什麼會雙腿殘廢?」

東野雪回憶著,「他受傷的原因至今仍是個謎,那時我正帶兵在外攻打蕭河,班師回國的時候就得到他受傷的消息,問及原因,全宮上下竟然無一人知道,只說他有一天早上突然跌倒,然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蕭寒意一雙秀眉深深斂起,「這還真奇怪了,這種病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她看了一眼東野蘭,悄聲對東野雪問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又可曾說起過什麼?」

東野雪搖搖頭,「他對自己的病很少提及。」只除了她前次要出征西涼的時候,他曾黯然說過︰「我已是個殘廢,連獨力走出這個花園都有困難,外面的事情我又能幫妳多少?」

但也只有那麼一次提及,而且說得極簡單,什麼旁枝末節都沒有提到過。

蕭寒意說︰「我覺得他對自己的病情了若指掌,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無藥可治,只是不肯說出來而已。」

「哦?」她沒想過這一點,「妳怎麼知道?」

「直覺。而且我覺得他寧願將這個秘密埋在心底,不與任何人說。」

東野雪握緊拳頭。真是這樣嗎?

東野蘭將這些痛苦的秘密埋在心底,不與她說?不與已是他在世上最親的人坦訴,他將她的情意置于何地?難道他不知道,她多想陪他一起走過這一生所有的坎坷風雨,為什麼他總是將她冷冷的推出心門之外?

雖然心中柔情萬千,但在他眼中,她的柔情最多只是孩童般的玩笑。他以國事來躲避她的心,以宗族血統作為讓她死心的理由,甚至以他不愛她這樣殘忍的話作為拒絕她的借口。

他心中真的沒有一分一毫愛她嗎?

昏睡的東野蘭微微張開雙眼,朝著東野雪的方向緩緩伸出一只手。

那修長蒼白的手指一下子揪緊了她的心,情不自禁的用雙掌將之包覆住,焦慮的問︰「蘭,你醒了?你感覺如何?」

東野蘭艱難的啟動雙唇,「那人,應該是赤多練。」

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非關身體,非關她的感受,竟然還是國事,東野雪的手指不由得默默松開。

而蕭寒意和蕭寒聲卻為他的話忽然變了臉色,兩人異口同聲問︰「你確定?!」

東野蘭頗為沉重的點點頭,「他能使用赤霄劍,而赤霄劍追溯根源與赤多族大有關系,唯有赤多族的族長才可以喚醒它。」

這句話對于蕭氏兄妹來說簡直是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本國的傳國之寶竟然被滅國的敵人喚醒,是羞辱也是憤慨!

東野蘭看著蕭寒意,「我剛才不讓妳現身,是因為此刻的妳心境尚不平和,見到他只怕不能靜心實施計畫。且他身為一族之長,竟以身試險來找妳,他的情意也不能不讓人感動。」

她面無血色,清冷倔傲的扯動唇瓣,「滅國之恨是任何虛情假意都不能抵銷的。」

東野蘭追問︰「若他是真情?」

她堅決的回答,「恨比情深。」

他點點頭,像是很滿意她的回答。「不要嫌我多事,我多問這幾句也是為了你們好,若你們想復國,就要摒棄一切雜念。如果兩位決心已下,不會更改,我這里為你們備上一份厚禮。」他抬手輕輕叩擊窗欞,低聲喚道︰「利刃,把東西拿進來。」

利刃應聲走進,雙手捧著的竟然是赤霄劍!

蕭氏兄妹看到赤霄劍的時候,眼中閃爍的不知道是驚喜的光芒還是激動的淚水。

蕭寒聲將赤霄劍握在手中,輕輕撫拭,似有無數感慨壓抑在心頭。

「王爺,謝了。」他已不知該用怎樣的言詞表達他的感激之情。

東野蘭斜靠在榻上,看著劍身說︰「你先別謝我。你可知道幫助赤多族滅北陵的幕後指使是誰?」

蕭寒聲遲疑的停頓了一下才答,「我一直懷疑是南黎在背後搗鬼,只是苦無證據。」

東野蘭從床邊的書案上抽出一份密折給他看,「若非南黎暗中提供鐵器援助,小小赤多怎麼可能在幾年內迅速壯大……」

蕭寒聲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在殺盡赤多人前,南黎我也一定要滅!」

他笑著點首,「不錯,要想扳倒一棵大樹,必須先斬斷它的樹根。這就是我為什麼不想在今日圍捕赤多練的原因。他現在還不能死,我們必須反客為主,用他反牽制南黎。」

東野雪不知為何,此時心情一片煩亂,不想再听下去,她獨自走出屋門,門口站著利刃。

「公主。」利刃急忙行禮。

她揮揮手,「你去吧,這里暫時不用留人,但是宮門外要派重兵把守,不能讓那群赤多人再潛進來。」

「是。」利刃抱拳匆匆離去。

夜色下,利刃的背影躍進東野雪的眼中,讓她猛然有驚悚的感覺,于是大喝一聲,「利刃,你站住!」

利刃不明就里的站住,回身問道︰「公主,還有吩咐嗎?」

東野雪字字寒冷,「你轉過身去,讓我看清楚你的背影。」

在她的寒眸下,利刃遲疑著沒有動。但在他遲疑的瞬間,從他閃爍不定的表情中,她已經確定了心中的疑惑,沉聲問︰「那晚的蒙面人,真的是你?」

利刃強笑著,還想辯解,「公主說什麼話?我何時做過蒙面人?」

這笑的聲音和語氣,讓東野雪更清醒了。她命令道︰「你把這句話給我重復一遍,你就說,『公主這個問題問得可笑,我是刺客,難道您看不出來?』」

「這……」利刃張口結舌,無法復述。

東野雪殺氣濃濃,逼問︰「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這麼做?說!是誰主使?」

利刃不答,猶自解釋,「公主大概想錯了,沒人主使,我……」他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這等于已經承認自己就是蒙面人。

她倒退兩步,翻江倒海一般的心緒讓她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她不敢深想,卻又忍不住要去思量這件事背後的可怕答案。

誰的主使?會是誰的主使?利刃自幼就跟隨東野蘭,出生入死、忠心不貳,但是他卻帶頭刺殺東野蘭。為什麼?除非……

爆門外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經過東野雪身邊直往屋門里跑。

她將他一把拽住,喝道︰「跑什麼?慌慌張張的,眼里沒人嗎?」

「公、公主,出、出大事了。」是個小傳令兵,在夜色下看到東野雪的白發黑眸,和那一瞼的殺氣差點嚇癱。

又出事了,一晚上連續的風波簡直讓人疲于奔命。

「是那群赤多人又鬧事了?」

「不,不是,是、是西涼……」小傳令兵連喘了好幾口氣才把話說完,「西涼送親的花船在東野兩百浬外的海域上遭到海嘯,船翻了,西涼公主水玲瓏目前下落不明。」

東野雪雙眸乍然一亮,「當真?」

「是,是,屬下正要稟告王爺。」

她松了手,那人踉蹌著跑進屋子。

很快,屋中傳來東野蘭的聲音,「叫雪公主來。」

「我就在這里。」東野雪斜跨一步站在門里,凝視著他。即使他不叫她,她也有話要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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