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身邊得用的、武功高強的長隨全帶上,懷里還攢著蒙汗藥,打算一舉把蕭承陽給截胡。
沒想到等過大半天,趙擎沒等到承陽的影子,卻等到凌雲卓把他的夫人和兒子以殺人罪嫌抓進牢里的消息。
可真敢啊,一個小小七品縣令,竟敢動他的人!
但等趕到了大牢,了解了詳情,看著狼狽不堪的妻子、兒子,趙擎氣到站都站不直了。她居然……居然殺死方氏和方氏生的兒子?糊涂、實在太太太糊涂!
天,方氏可是四皇子的心頭好哪!
去年底,四皇子到杞州辦差邂逅方氏,兩人濃情密意,誰也分不開彼此,若不是回京日期逼近,若不是皇帝擇定的皇子妃對四皇子未來大有裨益,四皇子肯定會把方氏偷偷帶回京里。
當時,還是他在四皇子跟前苦口婆心、好言規勸,讓四皇子大婚之後再請貴妃娘娘從中斡旋,讓方氏能夠順利進京。
他還勸道,若是方氏生下一兒半女,封為側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方氏不過是個商家女,深知自己的身分,能得此恩典,哪還有二話說?
四皇子離開杞州後不久,方氏懷上孩子,眼看著大婚之日逼近,方氏與四皇子的事萬萬不能透出半點風聲,萬一毀了這門親事,光是皇帝那里就討不了好。
方家是大家族,人多口雜,為免消息外泄,趙擎便將方氏給接到外頭安置。
這事兒辦得四皇子非常滿意,對趙擎諸多提攜,眼看這任知府任期將滿,四皇子允諾要安排他進京當官。
這分允諾代表對四皇子而言,他不再是個能幫著弄錢的小闢,也代表四皇子對他將有大用。
沒想到他連妻子章氏都不提,處處小心的隱秘事兒,竟會搞成這副模樣。
章氏膽子太大,她在後院逞威風,對不上心的趙擎,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了,再加上章氏精明能干,能在仕途上扶他一把,他便事事妥協、處處倚重,誰知到最後……
怎麼辦?方氏是四皇子的心尖尖兒,她生下的又是四皇子的長子,現在竟被章氏給活活弄死,此事鬧大就是謀害皇家子嗣,四皇子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物,他真不曉得怎麼把事情給圓掉。
若章氏沒被凌知縣抓個現行,他還能謊報方氏難產,可是凌雲卓橫插一腳,想把事兒給抹平,哪能?
別無他法了,他只能把章氏推出去,日後戴罪立功,想辦法繼續為四皇子效忠。
只……四皇子還是得防的,帳冊和密信得好好保存,在必要的時候才能換自己一條活路。
「鑰匙給我。」他向章氏伸手。
只是在妻子面前窩囊了一輩子,這個手,他伸得戰戰兢兢。
章氏一語不發,對著趙擎冷笑。她何等聰明,趙擎這是打算把她當成棄子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分飛,大難還沒臨頭呢,他就迫不及待和她撤清關系?哪能這麼容易。
「放我和文清出去。」
「殺人者死,你還想出去?若你還有一點慈愛之心,就把罪行擔下來,也許文清還有條活路走。」
炳哈,章氏瘋狂地捧月復大笑。
「不過弄死一個小妾,你連兒子的活路都不給?」
有四皇子撐腰,趙擎在杞州就是個土皇帝,身為趙夫人,弄死一個無名無分的外室婦人,他會擺不平?更別說,審案的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七品芝麻官,若他出聲,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凌雲卓敢不放人?
趙擎不這麼做,理由很簡單——他想要擺月兌她。
真真是有了新人忘人哪,也不想想當年他一個沒沒無聞的窮進士,是誰一路扶著他坐到如今的位置?難道就因為她年老色衰就該自動讓位?
他打定主意為方氏報仇,真心想弄死她?
肯定是,章家勢力太大,他不敢親自動手,怡好有凌雲卓這個愣頭青出頭,他就迫不及待給配合上。
殺人者死,這話說得多鏗鏘有力,待她午門斬首後,說不定他還能混個清廉為官、正義公道的好名聲。
她早就感覺不對,去年四皇子到杞州辦差,趙擎跟前跟後處處討好,那副費盡心力的奴才嘴臉,讓他在四皇子跟前博盡好感。
所以他不需要章家了?所以不想被掣肘了?
同床共枕二十幾年,她豈不知趙擎多麼精于算計,沒有用處的章家,一腿踢開是剛好而已。
心,冷得徹底,看著趙擎,章氏心中恨意節節高漲。
見章氏這樣,趙擎何嘗不想把真相說出來?問題是已經鬧成這樣,他只能牢牢死死地守住秘密,只能把方氏攤到自己頭上,否則四皇子那里……
他有種壞了四皇子名聲,四皇子就有本事壞了他的性命。
「她不只是一個小妾,還是一條人命,殺人償命、國家律法,人人都要遵守。」
「跟我談國家律法?你貪墨稅銀的時候,國家律法在哪兒?你強佔臣官功勞時,國家律法在哪兒?你苛扣朝廷賑銀時,國家律法又在哪兒?」
「閉嘴!」趙擎大吼一聲,氣急敗壞。
棒牆有耳哪,她真當杞州是他家後宮?
閉嘴?不對吧,她要做的是閉眼、閉心,「趙擎,你對不住我。」
趙擎心苦無人知,方氏的身分如今更不能說,他無法在竟氏面前辯解,何況隔牆有耳,四皇子那些事現在透出去,不只章氏要死,還會連累一大票人。
不想同她廢話,趙擎壓低聲音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如不想搞到趙家斷子絕孫的話,你快把鑰匙交給我。」
沒了他們母子,趙家還想要子孫綿延?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趙家斷子絕孫關我什麼事,我姓章啊!」章氏冷笑。
「你非要胡攪蠻纏?」
不是他私欲太高、貪心太過,竟是她胡攪蠻纏?章氏道︰「把我和文清弄出去再說。」
「不可能。」他已經打定主意把章氏推出去好向四皇子交代。
「不可能嗎?那你就等著與四皇子的勾當被掀出來吧。」
她瘋了,竟連四皇子都威脅。「你就不怕你爹也受到牽連?」
「我連自己都顧不著了,還能顧慮我爹?」
趙擎氣急敗壞,隔著鐵欄桿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往前扯,砰地,她狠狠撞上鐵欄桿,這一撞,她的額頭撞出血洞,血順著額頭滑下,讓她看起來更加猙獰。
「章氏,你非要玉石俱焚?」
「想玉石俱焚的人是你,要我為你的小妾償命?行!那我就拖著你一起進地獄!」
還以為她聰明儉俐、通情達理,沒想到竟是個連話都說不通的蠢女人。
不管了,趙擎左手拉緊她的衣襟,右手將章氏掛在頸子上的項鏈扯出來,使出蠻力拉斷。
鏈子劃過她的皮膚,勾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劇烈的疼痛讓她直覺朝趙擎手背咬下,趙擎反射性地用力一扯,一整塊皮肉竟被咬下。
捧住血流不止的右手,趙擎取走項鏈上的鑰匙,恨恨瞪章氏一眼,轉身離開。
看著趙擎決絕身影,章氏放聲大哭,如此薄情寡義的男人,她竟為他籌謀一輩子、算計一輩子,到頭來竟落得如此下場……她不甘願。
不曉得哭了多久,回過神時,她發現蕭承陽站在跟前,俯視自己。
「想活命嗎?我可以放你和趙文清離開。」
章氏不認得他,但對方的氣勢讓她一眼認定,他有能力做到。
「要我用什麼交換?」她開門見山,毫不唆。
爽快!蕭承陽勾起嘴角,回答,「趙擎和四皇子貪墨的證據。」
章氏咯咯笑開,想睡覺就有人送來枕頭?真是太好,只不過四皇子一事牽扯到娘家……目光一轉,她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