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自帶福運來(上) 第16頁

送走凌雲卓,蕭承陽換上衣服準備到外頭溜溜,要玩抓迷藏,總得留下一點蛛絲馬跡釣釣趙胃,讓他把心思全放在尋找他這北陽王頭上,免得他吃太飽沒事跑去憑吊方氏,免得他突然親情泛濫進監獄探視親人……所以,還是讓他忙一些的好。

事情安排妥當,凌雲卓返京。

他的離開讓趙檠松口氣,他很擔心凌雲卓會從章氏口中審出什麼。

如蕭承陽所料,趙擎並沒有將章氏放出來,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捕獲北陽王頭上。

這天清晨,蕭承陽前往溪山村。

他在月亮偏西,朝曦未起之時,看見徐家廚房炊煙嫋嫋升起,不多久陣陣香氣傳出,他想,做飯的人手藝很好。

辰時二刻,徐皎月走出家門,手里提著一只籃子,里面放著布疋和繡線。

送走赴考的父親,把家里整理過後,她準備往董叔家去。

踏出家門,壓在心頭的大石卸下,頓時整個人覺得輕松歡快,連裙角都飛揚起來。

董叔家是她的避風港。

四歲那年,是董叔把她從後山帶出來。

一個在山上迷路的小女孩,被找到時應該害怕恐懼、哭鬧哀嚎,甚至是神經兮兮變得膽小而封閉,但董叔很意外,她並沒有,徐皎月一路唱歌一路說話,心情好到令人無法理解。

當時是因為,她得到人生第一個外人給的正評。

許是她表現得太不一般,董叔竟贈予第二個外人正評。

她很懂得順著竿子往上爬,知道在傷心的時候可以在董叔身上討拍,知道寂寞的時候可以對著董叔叨念說話,知道董叔會接納她、包容她,然後,一來二去,董叔成為她的親人。

徐皎月一面走一面想著,幾個月前給董叔釀的酒不知道有沒有成功,會不會釀成酸醋?到時董叔肯定要說她浪費糧食。

瞄一眼籃子,她裁了幾塊布想給董叔做長衫,董叔長得風流倜儻、瀟灑無邊,換上新衣,肯定更加好看。

她走著走著,忖度新衣款式,走著走著,發現……牛大嫂家門前有不少村人圍著,發生什麼事?

牛翠花正在牛大郎家院子里哭鬧。

牛大伯元配在生牛大郎時難產死了,後來牛大伯娶隔壁村楊氏,生下牛寶、牛翠花。

牛大伯在世時,楊氏對牛大郎頂多苛薄幾分、不給吃飽,還不敢太亂來,但牛大伯一死,楊氏立即逼牛大郎淨身出戶,將牛家十幾畝地全數霸佔,後來連娶妻生子都是牛大郎憑自己一雙手張羅來的。

婚後,牛大郎夫妻勤奮節儉,成親幾年下來竟也攢錢買下兩、三畝地,蓋起一間土厝屋,反觀楊氏和其子女,不知道是怎麼過日子的,把牛家祖產賣個精光。

然後一頂孝順的大帽子扣下來,楊氏哭哭鬧鬧,在村長的見證下逼得牛大郎每年得給楊氏一兩銀子孝親費,這讓村人為牛大郎抱不平。

牛大郎是個厚道人,一句養恩大過生恩,便願意每年拿出銀子孝敬楊氏。

大家都夸獎牛大郎有情有義。可這人哪,總是得寸進尺,嘗到甜頭後,牛寶便不時上門打秋風,不給就鬧。

上個月要不到錢,竟扇牛大嫂一巴掌,硬把家里剩下的幾十文錢全搶走,牛大嫂可是懷著孩子哪,被他這一扇,孩子差點兒給扇掉,還是徐皎月硬用十點福氣才把孩子給保下來。

這會兒,牛翠花又來鬧啥?

「評評理啊,當大哥的不管妹妹的死活,連十兩嫁妝都舍不得給,這是要活活逼我去死哪。」

哭聲震天價響,徐皎月揉揉耳朵,都疼了。

這會兒喊大哥、大嫂喊得真麻溜,前幾年不都喊「那個雜種」?

徐皎月嘴角微揚,看著躲在人群後的牛寶,果然人賤無敵,這世間真真是什麼奇形怪狀的奇葩都有。

「牛翠花,你在鬧啥?當初你大哥淨身出戶時,大伙兒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往後牛家有任何事都不得找牛大郎負責,去年你們已經鬧過一回,現在還鬧啥!」仗義執言的王二嬸扯著嗓子喊。

「我已經二十歲,都成了老姑娘,若大哥不給我嫁妝,難不成大哥、大嫂要養我一輩子?我不管,要是不給錢,我今兒個就死在這里,我就不信老天爺不會打一道雷轟死逼親妹妹上吊的這家人。」

哇,連詛咒都出爐?真是奇招。

這年代人人敬鬼信神,听到這話雖然忿忿不平卻也不知該怎麼反駁,只見牛大郎愁眉道︰「翠花,上回老二過來,趁我不在把家里的錢全搶走,眼看你嫂子就要生娃兒了,我們連請產婆的錢都沒有,哪有十兩給你當嫁妝。」

意思是,如果有,便給了?

徐皎月嘆息,不管楊氏再壞,牛大哥始終拿他們當親人看待,血脈相連、關系無法斷,便是在旁人眼底這等行徑傻到不行,牛大哥也無法改變自己。

這種苦她明白,因為她也日日嘗著、日日盼著,日日期待著有一絲絲改變。

「咱們村里誰家閨女要十兩銀子當嫁妝?能有兩、三兩也就頂天啦,還有那帶一床舊棉被就出嫁的呢。」王大嬸說。

「我年紀這麼大,嫁妝不多,誰肯娶?」牛翠花反駁。

「若男人貪圖的是你的嫁妝,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嗎?」李二娘說。

「你甭獅子大開口,你大哥眼前這狀況能榨出一、二兩就不錯。」

「榨不出就去借啊,你們不是都對大哥、大嫂很好嗎?當初蓋這房子還是你們借銀子給大哥的,不如你們湊齊十兩銀子給我當嫁妝。」

真真是……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不能給,而不是要給多少。

徐皎月看著哭紅眼楮的牛大嫂,她心疼……心疼她、也為自己心疼。

大步向前,明明曉得為這種事挺身,事後傳到女乃女乃耳里肯定要挨罵,說不準女乃女乃氣不過,皮肉還得挨上兩下。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出頭。

「翠花姊,這話不妥當,萬一賠上十兩銀子,還是沒人敢娶呢?萬一男人前腳搶了你的嫁妝,後腳就把你給休棄呢?與其在這里討嫁妝,不如回去改改脾氣,許是再溫柔個幾分,就會有男人願意娶你呢。」

徐皎月話出,惹出村人漫天笑聲。

實在是她講話太實誠,牛翠花脾氣和她娘一樣潑辣,成天指天罵地逮到人就是一陣好講,別說人了,連狗都要繞開他家。

「要你多管閑事,你這個丑巴怪,我嫁不出去,你就能嫁出去?」

徐皎月認真點點頭,說︰「這倒是大實話,人貴自知,所以我絕對不會在村頭村尾吼著喊著,叫大伙兒湊錢讓我嫁出門,反正不可能出嫁,吆喝得這麼大聲,多丟臉。」

「徐皎月,你給我閉嘴!」牛翠花手一甩,就要賞她巴掌。

徐皎月身子一歪避掉她的巴掌,她讓閉嘴就閉嘴嗎?哪來的蔥蒜哪!

她笑眼眯眯道︰「要不翠花姊先回去,在家門口貼一張紅紙條,上頭寫著內有惡女待嫁,贈銀十兩,有心人士自備白綾七尺,入內應征。」

「皎月,備白綾七尺要做啥?」張大娘問。

「倘若日子過不下去,就懸梁自盡啊。」徐皎月語畢,村人又笑成一團。

當年楊氏確實曾經潑婦罵街,罵得性格怯懦的牛大伯無法又氣不過,拿了條繩子把自己往屋檐下掛,幸好被人發現給救下來。

徐皎月抿抿唇又道︰「對不住,我說錯了,萬一到時翠花姊相公上吊,又到這里哭鬧,讓牛大哥再給她籌十兩嫁妝……不,二嫁更難,肯定要漲個翻倍……可就算把牛大哥的骨頭拆了、熬人油,也熬不出二十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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