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子登科忘了誰 第22頁

羊潔嚇得肝膽俱裂,心像是要炸開似的,眼前一黑,得用力抓住窗沿,才沒有摔倒。但渾身軟綿綿,雙腿有如爛泥一般,還簌簌發著抖。

原來真正恐懼的時候,是連叫都叫不出來的。羊潔終于了解了。

一把亮晃晃的尖刀,從黑暗中出現。刀鋒銳利,仿佛還閃著隱約的血光。慢慢的往前遞,直到抵住了羊潔的喉頭。

「你是誰?」不知是人、是鬼的黑影沉聲問。

「我、我……」張開嘴,羊潔卻只能像青蛙一樣發出單音,她抖得說不出完整句子。

瞬息之間,那一團團的鬼火已經靠近。黑影身後又多了好幾道影子,全都是一樣的裝束,有的披頭散發,有的蒙面,身材高矮不一,但都一樣散發著恐怖的殺氣。他們隨即安靜但迅速地散開。

羊潔眼睜睜看著這些人開了佛堂的門,到處巡視,把她的包袱、竹籃都劃破、拆開檢查。看過之後隨手扔開,她的竹籃被摔爛了,幾件破舊卻干淨的藍布衣裙也被丟在地上。

「大哥,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黑衣人下爽地報告,「看來是廟里新來的小尼姑。」

「如果是尼姑,應該要剃頭。」尖刀的主人冷冷說,刀尖上移,挑了挑她的青絲,「你是剛來的,在等日子剃度?」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和急智,羊潔張口,努力半晌,才順著他的話說︰「是。」

尖刀的主人似乎滿意了,撤下刀子。「我們不為難出家人。你去廚房看看,弄點吃的,兄弟們吃飽了就會走。」

而那些「兄弟們」已經大刺刺坐在地上,有的靠著牆,有的甚至大膽拿起神像前桌上的素果、饅頭就吃了,看起來是真餓壞了。

「要、要吃、吃什麼?」羊潔抖得跟窗外給春雨打落的花瓣一樣,牙齒格格作響。「只有清粥素菜,還有饅、饅頭。」

「可以。動作快點。」那人冷冷說︰「要是敢在食物里動手腳,小心我把整座廟燒掉,整得你跟你師父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不會的。」羊潔已經嚇破膽了。她努力移動著綿軟雙腿,舉步維艱地往廚房走。一走動才發現,自己背後全濕了,都是冷汗。

「大哥,要不要派人去盯著?」有個兄弟低聲問。

「我看不用。她看起來是個小尼姑沒錯,一身灰撲撲的,這麼晚還在念經。」有人搶著回說,「何況山上能變出什麼花樣來?破廟的廚房里,難道會藏有迷魂藥嗎?」

「她要是真搞鬼,先奸後殺就是了。」拿著刀的領頭大哥一面用濕衣下擺擦著刀,一面慢條斯理地說。說得那麼稀松平常,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

羊潔听了,全身冷汗像是頓時結了冰。她腦海一片空白,能想到的,只有雁永湛的眉眼,他的微笑、他溫柔的親吻和擁抱……

眼前突然模糊了,神壇前的燭火開始閃爍跳動,她強忍著,死都不肯讓淚意涌上來。

如果真的有神,能不能可憐她一下?她真的很努力,真的想堅強,但是,為何要一直遇到這些磨難?這是不是她痴心妄想、僭越身分被小王爺眷愛的代價?本不該享那些偷來的福分,不配被那樣的男人另眼看待、呵護疼寵吧?

她不會再貪心了,不要想再見面、再在他溫暖懷抱里依偎撒嬌。從今以後,就算要清心禮佛一輩子也好,讓她清清白白的活下去,為她所關心摯愛的人念經,祈願他們平安順利,這樣就夠了。真的,她的願望只有這樣。

「喂!你發什麼呆?快去弄吃的!」身後,有人粗著嗓子對她低吼,「大爺們肚子餓了,你是听不懂嗎?」

「知道了,馬上就去。」她忍不住回頭,顫抖著輕問︰「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持刀的厲鬼陰冷一笑,「當然是山賊。」

第十章

羊大任他們起程去府學的日子到了。羊潔沒有回來。派人送了信上山去,也沒有回音。平日負責巡山的官府人員回來說,似乎有見到山賊的蹤跡,讓過往行人旅客多小心,沒事別山上山下地亂走。一時之間,戒備越發森嚴。

若不是身旁眾人全力攔阻,擔心欲狂的雁永湛已經單騎上山去了。只不過小王爺金枝玉葉,不可能讓他往險地走,何況,北漠大軍至今還是不肯相助,架子擺得挺大,大將軍在江南王爺府里享樂逍遙,一點也不掛心的樣子。

終于,忍無可忍的雁永湛,和北漠大將軍秦天白,爆發激烈的爭執——

「我不是不想借兵,只是朝廷里的意見……」秦天白還在隨便找借口搪塞。

「七王爺就在這兒,他也說了,只要秦將軍點頭即可,七王爺能在皇上面前說話,加上我爹的支持,朝廷里沒人敢有意見的!」

「話是沒錯,但北漠和江南向來沒有來往,不能這樣說借兵就借兵……」

砰!雁永湛的拳頭重重擊在桌上。他怒極反笑,笑容極冷,「秦將軍,天下雖大,不管北漠、江南,可都是天子腳下,本就是唇齒相依。不互相幫忙,還老是推三阻四,到底是為了什麼,還請明示。」

「湛兒,別這樣!」七王爺出聲勸阻,「秦將軍握著兵權,自然不能任意妄為,要從長計議才是。」

「我們不是要借他旗下三萬大軍,只借一隊人馬,這很為難嗎?」雁永湛不再拐彎抹角,「明人眼前不用說暗話了。從長計議了這些天,也沒計議出什麼結論來。秦將軍,您要什麼,盡避說出來便是。」

秦天白一雙虎眼有所忌憚地望了望坐在另一面,始終不發一語的六王爺,又望望眼前這年輕氣盛的小王爺,這才悠悠開口︰「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借兵的話,從北漠到江南,長途跋涉,這花費可不小,估計估計,少說也要兩萬銀子——」

雁永湛听得肝火上涌,差點又要開口罵人。不過七王爺連忙來攔,打著哈哈,試圖圓場。

「錢對我六哥來說,自然不是問題。何況,若是當聘禮的話,別說兩萬,十萬也拿出來啦!」

「什麼聘禮?」雁永湛怒問。

「咦?娶秦家的千金,難道不用聘禮嗎?人家可也是把掌上明珠嫁給你呢。」七王爺苦口婆心地勸佷子,「以後都是一家人,有話好說,你這麼氣沖沖的干什麼呢?」

「誰說我要娶秦靄香了?」

此話一出,花廳內登時陷入一陣尷尬的沉寂。秦將軍緩緩站了起來,臉色極為難看。

「我看在女兒喜歡你的份上,把你當未來的女婿,才跟你在這兒說了大半天;如果你是這個態度,那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既然六王府我們高攀不上,那借兵一事,還請六王爺、小王爺自己想辦法便是。」

說完,秦將軍拂袖而去。臨去還重重摔上門,表達心中的憤怒。

「湛兒,你是怎麼回事?平常很沉著的,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沖動?」七王爺氣急敗壞,「人家千里迢迢的要來把女兒嫁給你,你居然是這個態度?!」

「我從頭到尾都沒打算娶她。」雁永湛斬釘截鐵地拒絕。「我要的人在山上!你們不讓我去找她回來,又不肯借兵來平賊亂,難道是希望我插翅飛上去嗎?」

「你……」七王爺也氣得吹胡子瞪眼楮,雙眼都快瞪出眼眶了。怒視了半晌,才揚聲對六王爺道︰「你倒是管管你兒子!自小聰明,就狂成這個樣子!這當下得罪了秦將軍根本沒有好處,年輕人還是沖動、沒算計,再聰明、讀再多書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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