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子登科忘了誰 第20頁

怎麼她沒有哭鬧或求情,還說得如此平靜淡然?

秦靄香怎麼想,都想不透呀。

第九章

為了北漠借兵之事,雁永湛忙了好一陣子,每天就是不停的談談談,沙盤推演,研討細節。京里有京里的立場,由七王爺代表發聲;北漠有北漠的想法,主將秦將軍會提出;而雁永湛和父親則是金陵地方官員、仕紳的希望寄托,要出面爭取、商談條件。其中牽扯千絲萬縷,加上七王爺硬是想「順便」做個媒,把秦將軍的掌上明珠配給雁永湛為妻,所以公私糾纏,鬧了個幾天幾夜都還沒有定論。

忙了多久,就有多久沒見到羊潔了。日子一天天的過,在雁永湛感覺,卻像是一個月一個月、一年一年在過,漫長到令人難以忍受。

是,有人伺候他,但不是她倒來的茶,就不夠好喝;不是她親手端上來的點心,吃起來就沒味道。身旁的婢女丫頭們,紛紛換上了春裝,顏色鮮艷明亮,他卻獨鐘那一抹沉靜的深藍,屢屢用目光在眾人之中搜尋,找不到時,便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

不只找不到,最常發生的情況,是會看到非常閃眼的艷麗金紅。只要公事一有空檔,秦靄香就會出現在他眼前。說實在的,秦靄香熱情艷麗,活色生香,是個明快爽朗的大美女。但習慣了專屬于他的細致婉約,雁永湛心里想的,還是羊潔。

還有那一群麻雀。到底考得怎麼樣?這些天不用讀書,是不是都玩瘋了?想著羊潔周旋在他們之間,溫柔又有耐心的模樣,不禁神往——那又熱鬧又溫馨的氣氛,是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的。

「表哥,表哥!你怎麼又出神了?」

秦靄香就在他身旁,兩人正在花園里賞花、喝茶。園里已經很有春日氣息,工匠精心整理安排的春花開得斑斕芬芳,粉蝶翩翩,雁永湛看著看著,卻全不入眼,思緒早就飄到那舊舊的小祠堂,或是以前常去的小山坡,桃花該是又開了吧,去年桃花開的時候——

「表哥!」秦靄香叫了幾聲都沒回應,提高了嗓門,「你的茶都要涼了!到庭有沒有听到我講的話嘛?」

「你說什麼?」雁永湛被叫得回神,神色自若地問。

「我在說那個羊姑娘……」說著,雁永湛的眼神突然一凜,讓秦靄香窒了窒,鼓起勇氣才繼續講︰「依我看啊,她跟朱石挺配的,不如你做個主,讓他們配成對,怎麼樣?下人的終身大事,主子也要多費心。就像我的丫頭……」

這表妹到底是太過單純,還是太有心機?雁永湛略眯眼望著說得興起的秦靄香,一言不發。他倒要看看,這人還能自說自話多久?

「……朱石很喜歡羊姑娘。而且,我也探問過羊潔本人的意思了,她也願意呀!誰不會願意,表哥,你說是不是?朱石可真是個好歸宿!我還想推薦他給我爹,讓他到北漠去效命!」

羊潔自己願意?!秦靄香雖然有時太吵,但他清楚這個直腸子表妹,說話雖不修飾,但不會無中生有。光听到她說羊潔喜歡朱石,他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大桶的酸醋一樣。

雁永湛的臉色開始難看,把秦靄香嚇得不敢多說,「表哥,你……不高興?」

「沒事。」雁永湛涼涼說︰「不過呢,要我說的話,朱石這麼好,那你去嫁,怎麼樣?」

秦靄香大眼楮眨啊眨,傻在那兒,答不了腔,只能眼睜睜看著雁永湛起身,拂袖而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表兄妹談心時間,就這樣硬生生腰斬。

只見雁永湛一逕往後門疾走,準備不顧一切,上祠堂去找羊潔好好興師問罪一番;管他什麼商談、什麼借兵?!等他處理好家事再說!

「少爺,少爺!少爺要出門?」朱石從後面趕了上來。

雁永湛回頭,冷冷看他一眼。

朱石跟了小王爺這麼多年,早就亦僕亦友,這還是頭一遭見到主子這麼有敵意的模樣。朱石忌憚得倒退了一步。

「我要出門,你管得著嗎?」

這真是莫名其妙,貼身護衛就是要跟著主子出門,哪里管不著?小王爺最近是忙到火氣大,開始不可理喻了嗎?

「可是……這個……」朱石舉起手上一封看似官府來的信函,「剛剛送來的,少爺,您不先看一下嗎?」

「那是什麼?」

「鄉試放榜的……」他話還沒講完,那封信函已經被搶了過去。

雁永湛撕開了信封,站在那兒展信詳讀起來。他之前就派人交代過,放榜的結果要立刻通知他,縣令大人怎敢不從?果然消息迅速傳來了。

看著看著,雁永湛的嘴角慢慢揚了起來。

什麼叫名師出高徒,這不就是了?區區一個鄉試,他可是超有把握的,不知道羊潔之前在擔憂什麼?他的小羊兒就是這樣,想東想西想太多,現在不知道又在想什麼了?

把信函揣在懷里,他重新大步往外走。腳步穩健迅捷,神色清爽愉悅,跟剛剛判若兩人。

「少爺……」安靜在一旁侍立的朱石連忙趕上。「已經晚了,大家都會等您吃飯,還要出去嗎?是不是我去請羊姑娘過來會比較好?」

又是那個冷如冰的利瞪,雁永湛的回答比冰更冷。「不用。」

「那小的陪少爺走一趟……」

「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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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色匆匆來找人,越走近,雁永湛就越覺得奇怪。照理說,下午放榜了,街坊鄰居應該在道賀慶祝才是,怎麼巷子里安安靜靜?

走進平日他們讀書上課的小祠堂,桌椅、書箱都還在,但收拾得干干淨淨,一箱箱的都疊了起來。羊潔非常珍惜書本紙張,總是小心整理,再舊再破的書都會收好。不過,看著昔日熱鬧擁擠的小室變得這麼干淨、安靜,雁永湛總覺得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繞了繞,發現沒人在。雖然不算是人去樓空,但也很接近了。他獨自站在廊上,一時之間,居然有些茫無頭緒。

「啊,小王爺!」外頭有人走過,是鄰居的大嬸;看見了佇立的瀟灑身影,忙不迭地快步走進來,「您怎麼一個人在這發呆?」

「這家的人……都上哪去了?」

說到這個,大嬸的嗓門就又大又亮,得意的呢。「哎呀,小王爺,您還不知道嗎?今天放榜了,他們幾個孩子全錄取啦!真是太難得、太了不起了,果然還是承小王爺您的庇蔭,不吝指導,只要點撥個一二,輕輕松松就教出這麼好的成績……」

哪里輕松了?這幾個月來,他們師生有多努力,外人是不會知道的。雁永湛打斷了大嬸洪亮的稱頌,「我知道他們考上了。不過,人呢?」

「哦,他們呀,羊姑娘帶著弟弟們去縣衙向大人們道謝了。您也知道,高師爺這段時間以來很照顧他們,三天兩頭來陪羊大任他們讀書,所以羊潔忙了一早上,做了好多吃的,要送到縣衙給大人跟高師爺……這當下大概被留著吃晚飯了,畢竟我們地方一次五子登科,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很好,有這種事?雁永湛的臉色又黑了幾分。王府里一個朱石還不夠,現在又冒出個高師爺猛獻殷勤?

再怎麼說,他才是正牌的師傅,怎麼所有人都謝了,卻沒來謝他?這算什麼?媒人扔過牆?過河拆橋?把他忘得一干二淨?這怎麼可能!

「呃,小王爺,您……不開心嗎?」眼看小王爺臉色越來越可怕,大嬸慢慢的住了口,不敢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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