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小廝敲門,文二爺讓人進來,小廝稟告,「馬側妃讓唐管事去見她。」
這麼快就想到招兒?他高看馬氏了,那就是個沉不住氣的。
「二爺……」唐管事低喚。
「馬側妃在你身上撒了多少銀子?」
「稟二爺,三千七百兩。」
才短短一個月就砸了這麼多銀子,馬氏頗財大氣粗的嘛。
所以知道王爺有「外室」之後,馬氏會怎麼做?位置沒站穩、王爺沒攏上,在名聲奇差無比的狀況下……
文二爺五根手指輪流在桌面上敲過,咚!食指用力一敲,有了!
「倘若她想出府,甭客氣,敲一筆大的。」文二爺兩只眼賊精賊精地瞅著唐管事。意思是……之前他太客氣?唐管事小心翼翼地問︰「多大?」
「盡可能的大。」
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唐管事明白了。「是,二爺。」這一聲他應得無比響亮。
「去吧。」
轉身出門,唐管事搓著手,腦筋飛快動著。
出府這麼大的事,他可應不來,王爺吩咐過,馬側妃不能出院子,在府內走走逛逛,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尚可,若是逛到外頭……
外頭的眼楮可多著呢,萬一風言風語傳到王爺耳里,到時飯碗不保,甭說兒子成不了親,他們一家幾代的前途可都系在王爺身上。
多好的理由,要是不能敲出一筆能吃上三代的銀子,他何必冒這個險呢?
唐管事離開不久,又有小廝來稟,「二爺,新任知府遞拜帖,想求見王爺。」
新任知府到了?
實話說,錢知府來到蜀州之後,比起過去收斂不少,行事也還算謹慎,兩任六年結束,原本可以平安回京述職的,偏偏為一個外室尋上陸姑娘。
這也沒啥,行醫救人、天經地義,可他卻算計到陸姑娘頭上,活該剛到京城就被逮,家產抄沒,人進大牢,听說得關上十幾年,出獄後……唉,這輩子算走到頭了。
文二爺接過拜帖,打開一看——
啥?他揉揉眼楮,沒看錯吧,新任知府居然是他?!
不行,這頂要緊的事兒得盡快報給主子爺知道,否則……
文二爺猛地起身,把拜帖塞進懷里,他一面走一面大聲喊道︰「備車,二爺要出門!」
第十三章 不該再見到的人(1)
陸溱觀掀開車簾子往外看,馬車已經進入櫂都城門,再過不久,就能見到水水和阿璃。這次他們出門八天,進行最後一輪的防疫講座,接下來就沒有她的事兒了。
原本賀關要和她一起回來,但半路收到信,靖城有點事,姜總管請他過去坐鎮,于是他調頭前往,而她急著回家看孩子,兩人這才分道揚鑣。
馬車經過南風街時,陸溱觀讓車夫停一下。
每次出門她都會幫兩個孩子帶點禮物,其實阿璃養尊處優慣了,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可她堅持這麼做,問題不是東西好壞,而是讓他們明白,即使在外面,父母依舊把他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南風街有兩家洋貨店,規模頗大,她常能在那里尋到好東西。
「陸大夫。」掌櫃的看見她,快步迎上前打招呼,熟客了嘛,而且他家夫人可是七寶美髯丹的愛用者。
「有新貨嗎?」
「有有有,不少,這個月剛到的新貨。」
「我看看。」
「行。」
掌櫃的從櫃子里拿出幾個匣子,有一匣子裝著渾圓潔白的珍珠,顆顆都有指蓋那麼大,有一匣子裝著寶石、玉飾……這些高價物不愁賣,很快就得補上新貨,由此可知,現在蜀州的有錢人不少,和過去光景大不同。
「這一匣子是用水晶雕的小玩意兒,陸大夫看看。」掌櫃的將匣子打開,里面鋪著錦緞,上頭擺著用白色、紫色、粉色水晶雕成的小動物,十二生肖全都有。
陸溱觀一個個拿起來、對著光線瞧,雕工很細,每只小動物都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只小老虎,她兜里也有一個,是用玉雕的,兩者雕工不相上下。
她很喜歡,模模這個、再模模那個,問︰「怎麼賣?」
「原本一個賣十五兩,十二個要一百八十兩,如果陸大夫全要,減個二十兩,算一百六十兩就好。」
「可以,我要了,掌櫃有小錦盒嗎?」她挑出龍和蛇,「我想把這兩個另外裝。」
「可以,陸大夫等等。」
岸過銀子,陸溱觀帶著禮物準備回家,正要上馬車時,一道再熟悉不過的驚呼聲喚住她——
「溱觀!」
倏地,她的身子僵硬,她沒有回頭,可是接在那個聲音之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她的肩膀被人握住,用力扳了個方向。
抬眸,望著眼前的男人,是她以為永遠不會再遇見的人。
她在確定,他也在確定,確定眼前不是幻覺,確定異地相逢,他們又踫在一起。
興奮在他眼底成形,他終于找到她了!
失而復得的喜悅充滿胸臆,程禎一把將她拉向自己。「謝天謝地,我終于找到你了!」
餅去那麼久,他以為再沒有機會了,他有過很多不好的想像,想像只身出門的她遭遇不測,想像她無以為生、流落接頭,而每次想起,他都自責不已。
陸溱觀懵了,她的腦袋無法運轉,怎麼會呢?她以為已經月兌離,以為永遠不會再相聚……現在該怎麼辦?
程禎急切地道︰「溱觀,我一直在找你,我幾乎要把京城翻過來了,我以為你不在了。」
娘叫他放棄,說他這般杰出,天下女子任由他挑,何必非要陸溱觀,可他就是舍不下。她在心里重重嘆了口氣,這是什麼孽緣,一世不見不好嗎?各自安生不好嗎?為什麼非要讓他們再見?
「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兩人異口同聲。
程禎失笑,他們的默契和過去一樣好,他就說他們是再適合不過的人。
「我到蜀州接任知府,歷練幾年再回京城,就能高升。」這是岳父告訴他的,呃,是馬家的岳父。
他居然是接錢知府的位置,還真巧。
「溱觀,你過得好嗎?」
「嗯,過得很好。」自從爹娘離開,她再沒過得這般好過,有人護著寵著,事事兜著,便是天塌下來,她也不害怕。
但為了秋汛到處奔波,她黑了、瘦了,略顯憔悴,這副形容看在程禎眼里,他著實心疼。
「倔強,我不在,你怎麼能過得好?沒關系,以後我再不會讓你吃苦。」
陸溱觀蹙眉,他哪里來的自信?又怎會自以為沒有他,她便過不好?
「溱觀,不要再生氣,跟我回去好嗎?」
直到現在他依然不懂,她並不是因為生氣才離開,而是因為死心、因為看破才遠離。望著熟悉的男人,他的喜悅、興奮毫不掩藏,她無法蒙住眼楮欺騙自己他對她無心,可是她不感激也無法心動,于她,他已經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放開我,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看。」她試著讓他冷靜。
她冷淡的聲音湊滅他的熱情,他松開了手。「對,不要在這里,我們換個地方談。」
「老實告訴我,你把馬茹君扶正了嗎?」
程禎神色一頓,說不出話來。
陸溱觀嘲諷的勾起唇,她果然沒猜錯,她太清楚前公婆的性子,就算他不樂意,他們都會逼他這樣做,何況利益擺在眼前,他又怎會不樂意?
「你離開那麼久,我到處都找不到你……」他吶吶地替自己找借口。
她一直不確定再見到程禎,自己會是怎樣的心情,但她現在明白了,是無悲無喜,是淡漠到找不到情緒。、
原來愛恨相依,無愛便也無恨,她松了口氣,程禎之于她,已經徹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