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的姊姊們從不讓她見生人,怎麼您還說這道上的人都是趕著去瞧她的呢?」
「因為今天例外呀!今天有人或許能與她見上一面。」
「真的?」小廝眼楮一亮。
「或許因為她兩個姊姊覺得小妹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便昭告天下,把每月的今日定為『品肴日』。」
「品肴日?」
「對,每月的今天,曲家三姑娘會親手做一道復雜的菜,免費供客人食用,倘若有人能準確說出這菜是由什麼材料做成的,曲三姑娘便會邀他到內堂一聚。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品肴日雖名為『品肴』,實則是想替那曲三姑娘選婿。」
「選婿便選婿,干麼搞得這麼復雜?倘若平日吃東西喜歡粗嚼大咽,從不留心個中滋味的,豈不是沒機會見那曲三姑娘一面了?」
「對呀,人家曲三姑娘听說不愛花不愛粉,琴棋書畫也不精通,只喜歡做菜。要挑夫婿,當然得挑一個懂得品賞美食的,否則這輩子與之相處,豈不太無趣味?」
「老伯說得有理!」小廝連連點頭,「听了您一番話,連我都想去會一會那曲家三姑娘了,不過她一直不肯見人,怕不是個丑八怪吧?」
「嘿嘿,她那兩個姊姊傾國傾城,她自己會丑嗎?除非不是同個爹娘生的!」
「也對,也對。」
小廝大口喝著茶水,與那老頭越聊越起勁,幾乎忘記了車中的主人。
「阿仨--」車簾忽然掀起,一張絕色俊顏露了出來,不悅的聲音也隨之遠遠傳來,「我叫你去打听,不是叫你偷懶的!」
「啊,公子!」小廝這才猛然醒悟,連忙扔下茶碗,急急對那老頭道︰「老伯,我不能與您閑聊了,還要同我家公子趕路呢!將來路過此地,再與您敘舊!」
「你家公子?」老頭朝那豪華的大車望去,愣了丫晌,搖頭不信,「只怕那不是你家公子……是你家小姐吧?」
「小姐?」小廝呆立之後轟然大笑,「老伯您真能開玩笑,我家公子分明是個男人,怎麼會變成小姐呢?」
「天底下有那麼美的男人嗎?」老頭一陣失神,喃喃自語。
小廝沒有再理會他,亦沒听清他的言語,又扔下了兩個銅板,飛快地跑回車旁。
「公子。」他自知耽誤了許多時間,怯怯地等待責罵。
「打听清楚了?」簾內的人伸了個懶腰,伸出一把扇子,敲了敲這小子的頭,「看你下回還敢把我忘了,一聊起天來就沒個完!」
「我也是想把公子交代的事打听清楚嘛,听說前面的姊妹坡……」
「好了,都不必一一稟告了,剛才你們的話,我都听見了。」
「呃?」離得那麼遠,居然都听見了?公子莫非是順風耳?不過,他知道公子是練過武功的,听說練武的人耳朵都很靈。
「公、公子,你不生小的的氣吧?」他小聲道。
「我的樣子像是在生氣嗎?」
俊美的人微微一笑,映入車中的夕陽光芒霎時顯得黯淡無色--雖是男子,但那賣茶水的人說得沒錯,他的絕艷壓倒一切,甚至超過了世間無數女子。
阿仨痴痴地望著他的主子,彷佛面對一株傾城的牡丹,即使日日跟隨,也總看不夠。
不,他並不知道主子是否還在生氣,即使對方已經綻放微笑。
因為,他的主子有一張微微輕翹的唇,像菱角一般,彷佛時刻笑得如沐春風,天生沒有惱怒。
那俊顏因為這抹笑意更加生輝。
「走,」他听見主人吩咐道,「咱們也到姊妹坡,瞧瞧那個會做菜的神秘美人去!」
「有時候,真懷疑咱們這個妹子有點傻。」
「施施,妳怎麼能這樣說紗紗?」
「大姊,妳看,她在那兒坐了兩個時辰,只知道看菜譜,一動也不動。旁人不知道,當然會把地當成傻子了。」
客棧的廳堂里一片人聲鼎沸,二樓的這間閣子里卻極為寧靜。
兩個大美人一身家居休閑裝扮,嗑著瓜子、飲著茶,打量窗邊的小妹。
而她們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妹,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書,全身沐浴在陽光里,彷佛沒有听見任何人語。
「唉,現在的男子怎麼這樣沒用。」曲施施嘆了一口氣,「已經幾個月了,至今無一人說得出紗紗那菜是用什麼做的。」
「江湖好漢,平日知道吃一些粗糧雜食,紗紗做的菜那樣名貴,他們當然嘗不出來了。」曲安安笑道。
「這倒也是,倘若有人能嘗得出來,我倒擔心他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桍子弟。」
「可若是嘗不出來,與紗紗之間沒有共同語言,將來成了親,紗紗恐怕會悶死。」曲安安搖頭,「何況現在妳我都已出嫁,妳長住京城,我又時常跟著妳姊夫四處行走,將來這間客棧定要交給紗紗打理的,倘若找一個對菜色一無所知的妹夫,將來怎能與紗紗分憂?」
「大姊……」曲施施放低聲音,遲疑道,「妳覺得紗紗真的想嫁人嗎?我為什麼總覺得她是故意出難題,想嚇跑周圍的男子?」
「哦?」曲安安一挑眉,「是妳想太多了吧?」
「大姊,妳還記得從前住在咱們隔壁的那個柳笑嗎?」
「那個患肺癆死掉的小子?」
「紗紗她似乎對那小子念念不忘。」
「啊?」曲安安搖頭不信,「不會的,那時候紗紗才多大,恐怕連那小子的樣貌她都不記得了。」
「大姊,妳不要忘了,」她掩嘴輕笑,「妳我二人也不曾忘記過青梅竹馬的感情。」
听說女人生了孩子後會變笨,曲施施覺得昔日那個聰明絕頂的大姊,打「君州」那小子爬出娘胎後,果真智力衰退了不少。
「那又如何,反正那小子已經死了這麼多年,紗紗又不是他媳婦,難道會為他守寡?」
「我是擔心紗紗會覺得天下的男子都比不過她心中的死人……如此,即使她嫁了,也不會幸福。」
「所以咱們才要努力替她尋覓一個十全十美的夫君,」曲安安篤定道,「一個能驅趕昔日陰影的男子!」
大姊畢竟是大姊,一語既出,氣勢逼人,不容駁辯,曲施施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小姐--」
正說著,忽然一個丫頭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手里舉著一張紙條,大呼小叫。
「怎麼了?」兩個少婦同時詫異。
丫頭跑得太急,氣喘得不能言語,只把那紙條遞到她倆手中。
「咦?」曲安安看了一眼,表情頓時凝固了。
「天啊!」曲施施也只看了一眼,嘴巴便闔不攏了。
一直坐在窗邊看菜譜,明明听見兩個姊姊在議論自己也默不作聲的曲紗紗,這時候緩緩站了起來,歪著腦袋,饒有趣味地打量著眼前呆若木雞的人。
「怎麼了?是不是有人說中菜譜了?」她笑問。
「咦?妳怎麼知道?」兩個少婦叫道。
「因為已經幾個月了,至今也無人知道我那道菜到底是用什麼材料做的,而姊姊妳們現在這樣驚奇,就表示終于有人說中菜譜了。」曲紗紗很肯定地說。
「施施,妳剛才還說咱們的小妹傻,看來她一點也不傻。」曲安安滿臉稱贊。
「把紙條拿來我瞧瞧。」一點也不傻的小妹伸出手,
「其實令我跟大姊驚奇的,不是有人能說中菜譜,而是這人能把菜譜描述得這樣詳細,用什麼主料、用什麼輔料、用多大火候……他一點一滴,竟寫得分毫不差!」曲施施嘖嘖搖頭,一能憑三寸之舌把一道菜品嘗至此,真乃奇人!莫非也是一個天下名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