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妳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她?」莊康顫聲道,「並非妳心甘情願的,對嗎?」
「不,」她輕笑,「我心甘情願把價值連城的東西據為已有,我這麼愛財的人怎麼會不情願?」
如果兩人注定無緣,就讓他恨她吧!她不是那種自私的人,明明分開了還希望給對方留一個美麗的印象,她不介意貶低自己,只要將來他想起她的時候沒有那麼難過就好。
「那麼妳接近我只是為了得到這一把鑰匙?」他忍下住一聲怒吼,「妳不告訴我關于瑤池的事,就是為了能夠接近我,得到這一把鑰匙?」
他終于知道瑤池的事了?呵呵,很好啊,有情人終于可以冰釋前嫌了,而她這個卑鄙的女子終于被識破真相,遭到唾棄了。
其實她也不明白當初為什麼沒有把瑤池的事親口告訴他,大概因為沉迷于對他的愛戀,不想這麼快就告訴他吧?
現在好了,隱瞞真相的人終于遭報應了,她活該,真是活該!
曲施施沒有發現一顆淚珠已經拂過臉龐,仍舊努力地微笑,「對呀,看來你還不算笨嘛。」
「撒謊!又在撒謊!」他狠狠地抓住她的肩,「如果這一切是真的,妳大可在第一次與我同床的時候,就把金鏈取走,何必要等這麼久?」
「因為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就是庫房的鑰匙呀,」她直視著他,彷佛自己說的都是實話,「你家庫房的鑰匙形狀很奇怪,誰知道它究竟是何物?我用了好長的一陣時間,旁敲側擊地從小蝶那里才打探出來的。」
的確,有一次莊小蝶口無遮擋地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她,但並非她存心打探出來的。
「那妳盜得珍寶之後為什麼不速速離開?」他找到了另一個破綻,「為什麼還要待在這?為什麼還要……」
悲傷郁結于心,迫使他無法繼續言語,只是側眸朝那盤玫瑰水晶糕看去。
為什麼還要親手給他做點心?他是想說這句話吧?
因為她答應過他,因為她非常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嘗嘗她做的點心,听他的稱贊,看他溫柔的眼神、幸福的表情,所以當姊姊叫她一同回姊妹坡的時候,她借故拖延了,如果她此刻還殘存著一絲自私,那麼,這就是她的自私。
但她不能回答,一回答,他就知道她的真心了。
她只能淺淺地笑,把頭扭到一邊的保持沉默。她知道,在沉默中彼此的心碎了一地。
忽然,她听見了拔劍的聲音,這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響亮駭人。
她閉上眼楮,感到一陣冷風掃過,那劍端指向了她,直指她的咽喉……她並不反抗,也不退縮,就這樣讓他把恨意指向她的咽喉。
只差一點點、一點點,那劍就要刺穿她的頸了,可他猛地收了手,絲毫沒有劃破她的皮膚。
他終究是舍不得她的,就算在盛怒中也沒有傷她,曲施施心中一陣甜蜜的酸楚,有股欲哭的沖動。
曾經,她多麼盼望他能愛上她,就像愛瑤池一樣,可是現在,他真的對她動了感情,兩人之間卻產生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永遠將他們隔開……
「在我沒有動手之前,妳最好馬上離開。」良久、良久,他低啞地說。
他要放過她?
她猛地抬起頭,淚花四溢。她想看一看,此刻的他到底是怎樣的表情,但她眼前被淚水浸潤得一片模糊……
而後他打開了房門,白色的長衫被夜風吹拂著,翩飛起來。
他一直是父親看重的兒子,一直以來,他也竭盡全力不讓父親失望。
但這一次,他無法做到了……
晚春的夜晚本來有他喜歡的宜人和風,但此刻,風吹在他臉上卻沒有絲毫快意。
「少主,老爺正等著您呢。」張鏢師躬身道。
他點點頭,一步步邁上台階,走向那光明的所在。
他的父親莊孝寒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人們都說,把東西交給他,比放在皇宮內苑還要令人放心,但今天,這樣的美譽看來要毀在他這個兒子手里了。
燈光下,父親慈眉善目,明知珍寶已經被盜,仍舊氣定神閑。
「康兒,你來了,」莊孝寒道,「正巧,為父要讓你見見一位長輩。」
長輩?
莊康抬眸,看到椅上坐著一黑衣老者,雖然蒙著面,但從那銀白的頭發可以看出是一位老者。
這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來朋友家拜訪還要蒙著臉?
一剎那間,莊康猜到了。
這便是那雪玲瓏的主人吧?听說珍寶失竊便連夜趕來了,他臉上蒙著黑巾,是因為不想讓風揚鏢局的人知道他的真正身分,擁有如此寶貝的人當然不會想讓世上的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分,知道的人越少,麻煩和危險就越少。
而風揚鏢局也深知客人的心理,所以立下一條規矩︰從不打听客人的姓名來歷。
因為不知道如何稱呼,莊康只默默地向那老者行了個禮。
「賢佷,不必如此客氣。」那老者嘿嘿笑,笑聲中透著陰冷。
「犬子木訥,還望尊駕原諒。」莊孝寒道。
「哪里哪里,賢佷一看便知是性格沉穩之人,繼承莊鏢頭的事業再合適不過。」
「尊駕過獎了,這一次他的差事就沒辦好。」莊孝寒抱拳道,「老朽十分慚愧……」
「事情還沒問清楚,怎麼能就怪到賢佷的頭上呢?」老者仍舊低笑,「莊鏢頭言之過早了吧?」
「康兒,听見了沒有,弄丟了人家的東西,這位前輩非但沒有責怪你,反而替你說話,」莊孝寒轉過身,眉心一斂,「你還不趕快道出實情?!」
「父親……」莊康低著頭,琢磨著該如何開口。
「不要告訴我你對庫房失竊的事一無所知!那鑰匙世上只有兩把,如果不是我的過失,那麼肯定是你的過錯。」
「的確是孩兒的錯。」打定了主意,他鎮定地答。
「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孩兒根本沒有把寶物帶回京城。」微微垂眸,說了平生第一個謊話。
他如此木訥的一個人,從來不知如何說謊,也不允許自己撒謊,但此刻為了一個女子的安危,他不得不這樣說。
「什麼?!你沒有把它帶回京城?!」此言一出,莊孝寒震驚,那老者的身形也一怔。
「孩兒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孩兒武功不濟,致使夜明珠落入了賊人之手,回京之後,因為害怕父親責怪,所以遲遲不敢稟明。」
他很佩服自己可以把這個生平第一個謊話說得如此順暢,內心彷佛有什麼在驅使著他,使他在父親面前如此無畏無懼。
當一個男人想保護一個女子的時候,大概什麼都做得出來吧?所以世人皆稱「紅顏禍水」,而雖然明知是禍水,他也心甘情願。
「逆子!」莊孝寒揚起一掌,狠狠地朝他打過來,瞪目怒吼,「你居然做出這種事?!看我不打死你!」
「莊鏢頭,且慢。」那蒙面老者驟然開口。
「尊駕放心,我莊某就算傾盡全力也會替你尋回那顆夜明珠,如果尋不回來,就算傾家蕩產,也會償還!」
「莊鏢頭不必如此,那夜明珠價值連城,江湖上人人想爭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況且江陵距京城千里之遙,途中有所閃失也不足為怪,」老者仍舊呵呵笑,笑聲越加令人毛骨悚然,「我只想問莊公子一句話,問過之後便離開,不會為難你們。」
「尊駕盡避問。」莊孝寒唯唯諾諾。
「賢佷,敢問那劫鏢車的,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