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南桓帝的聲音滿是嚴肅,「你發現了什麼?快快稟來!」
「奴才發現自從公子到了南方,並沒有好好辦理皇上交代的事,反而四處奔走,與幾位番王來往甚密,常常聚集一處,私語至天明。與此同時,他還企圖利用拉攏蘇將軍……奴才擔心,南邊天高皇帝遠的,倘若他真的就此起事,那可就糟了……」
南桓帝沒有立刻答話,似乎沉思了許久。
「皇上、皇上。」小明子催促,「倘若真的發生了什麼,奴才該如何是好?」
「這樣吧……」終于,南桓帝清了清嗓子,「朕賜你一道金牌,倘若……倘若玄熠真有異心,你可以先斬後奏。」
「奴、奴才……真的可以這樣做嗎?」小明子似有瑟縮。
「他雖是朕的養子,可如果敢膽謀逆,朕是容不得他的。你趁早替朕除了這個禍患,也算立下一件大功。小明子,我知道你入宮已有十年,一直記掛家鄉的老娘,若此事辦成,朕準你還鄉,另賜金銀田地,保你下半輩子跟你娘不愁吃穿。」
「謝、謝皇上隆恩……」雖然戰戰兢兢,但小明子終究領了旨。
兩人似乎又說了一些別的什麼,然而翩翩是一個字也听不進去了。
他們說的話,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絲毫不明白。
玄熠哥哥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怎麼會忽然跟謀反兩個字扯上關系?父皇一向信任他,又怎麼會將小明子安插在他身邊當奸細,時刻監視他的舉動,甚至要殺了他?
她最親的兩個男人,怎麼會忽然劍拔弩張到這種地步?雖說宮闈之中時有風雲突變,見怪不怪了,但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呆呆坐在花叢底下思索,一直待到御書房里的人散了,橘衣東張西望地胞進來喚她,她才如夢初醒。
「小姐,快,趁著現在侍衛換班,外面沒人,咱們快出去!」橘衣拉著她便往外跑。
翩翩失魂落魄地跟著跑,直到安全處,才回過神來,把剛才偷听到的奇怪話語對橘衣說了。
橘衣也滿臉詫異,晃著小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不通、不通。」半晌之後,那丫頭才開口,「我怎麼想,都不通。」
「我也是。」翩翩無奈嘆息,「如今想找個人打听打听,都找不到。」
「咦?」突然,橘衣眼楮一亮,「去問我娘呀!她在宮里待了十多年,什麼事都知道。」
「這種要人命的大事,女乃娘怎麼會知道?」翩翩不信。
「我娘的消息可靈通了!像皇上要替妳選婿啦、玄熠公子定會娶蘇姬為妻啦,這些統統都是她告訴我的。上個月一口廢井里挖出一具白骨,她都知道來歷呢!」
「真的?」翩翩雖有狐疑,但此刻似走投無路一般,也只好任意抓住餅往的浮木,「那……那咱們就去問問她,可是……女乃娘不會把這事告訴別人吧?」
「放心好了。」橘衣哈哈大笑,「我娘那人呀,神神秘秘的,說話總是只說半句,既使她有意要把此事張揚出去,恐怕別人也听不懂。」
橘衣說得沒錯,她的母親莊夫人,的確是一個神秘的人物。
雖然身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乃娘,南桓帝卻特意命人在宮外為她建造了一座雅致的庭院,皇後對她說話的時候,也是客客氣氣的。
她不似一般僕婦那般粗俗,相反的,容貌極美,舉手投足之間竟有幾分貴族氣質。
她的女兒橘衣在宮中也極受尊重,名為翩翩的婢女,吃穿用度卻與郡主同一級別,平時可以隨意出入宮門,還可以毫無顧忌與翩翩吵吵嚷嚷,南桓帝見此情景,也不責備。
翩翩每逢過年都會帶著禮物去看望莊夫人,每一次,她都坐在窗邊寧靜著繡著花,似乎窗外春夏秋冬的變化都與她無關。這一次,也是如此。
「娘!」橘衣蹦蹦跳跳地跑進屋去,叫道︰「您快瞧瞧誰來了。」
莊夫人緩緩地抬起頭,看到翩翩正倚門而笑,便站起身來,不慌不忙地道︰「是九公主啊,妳終于來了。」
「女乃娘知道我會來?」她詫異,瞧了橘衣一眼。
「不是橘衣告訴我的,是我猜的。」莊夫人回答。
「猜的?」她益發奇了,「女乃娘,您真神,怎麼猜到的?難道您會算卦?」
「宮中發生了如此大事,別人不著急,難道九公主妳會不著急?」莊夫人臉上依然掛著神秘莫測的表情,「公主快請坐吧,我每日都備了上好的茶盼著妳來,今天這壺龍井總算沒有白沏。」
「什麼好茶?我也要喝。」橘衣笑嘻嘻地搶先跑過去。
「去。」莊夫人打了一下她的手,「到廚房給公主端點心去,沒規矩!」
「我不去!」橘衣嘟著嘴,「我要听妳們說話。」
「那妳就快把椅子移過來呀!」
「咦?娘,妳不趕我了?」
「我趕妳有用嗎?妳照樣會在窗外偷听。」莊夫人篤定道。
「哇,娘親真是神機妙算!」橘衣吐吐舌頭,連忙搬了椅子,伺候翩翩坐下,再自個兒挪到角落里,抓了一大把零食塞進嘴里。
翩翩卻無心品茶,直問道︰「女乃娘,您剛剛說宮中發生了大事,到底……是什麼事?」
「呵呵,公主在跟奴婢打啞謎吧?那件大事,妳不是已經知曉了嗎?否則怎麼會找到這兒來?今兒既非逢年,也非過節,換了平常,公主是絕對不會來的。」
「我……我只是听父皇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至于那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所以就來請教女乃娘……」她不確定莊夫人知道多少內幕,所以想先探探對方的口風。
「哦?公主到底听到了什麼奇怪的話?若不怪罪,說來讓奴婢也听听。」莊夫人倒是滴水不漏。
「我……」咬了咬牙,下定決心,她月兌口道出,「我听父皇說什麼玄熠哥哥要謀反,還叫小明子監視著他,必要時先斬後奏,我越听越胡涂,實在不明白……」
「這有什麼奇怪的。」莊夫人忽然微微冷笑,「皇上這龍椅是從玄熠公子那兒搶來的,自然怕他搶回去。」
「什、什麼?」翩翩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錯,「女乃娘,您說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對呀、對呀。」橘衣在一旁起哄,「娘,我也听不懂!」
「沒听懂嗎?」莊夫人深吸一口氣,「那我就講得詳細一些--二十年前,當今的皇上從他哥哥手中搶過了這把龍椅,二十年後,他哥哥的兒子自然要把這龍椅搶回去。」
「您的意思是……」翩翩只覺得腦子混亂得很,「我父皇當年謀權篡位?我、我怎麼一點兒也沒听聞?」
「呵,這種事情公主怎麼會听說?這南桓國中,即使人人都知道此事,恐怕也不敢傳揚。」
「那……玄熠哥哥到底是什麼身份?」
「奴婢剛剛不是說過了嗎,玄熠公子是當年萬俟皇太子的兒子,算起來,公主得稱他為堂兄才對。」
「可……他是父皇收養的義子呀!」翩翩整個人傻傻愣愣的,全靠有椅背支撐著,才不至于暈厥過去。
「皇上殺了人家的父親,收養一個遺孤,也算是替自己積了陰德。」莊夫人搖頭,「不過,皇上這會兒大概在後悔自己沒有斬草除根。」
「對呀,皇上當年為什麼不斬草除根?」一旁的橘衣插嘴道︰「既然殺了人家的爹,就該料到人家會報仇的。如果換了我呀,即使是收養了這個遺孤,也得千方百計不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好……咦,怪了,玄熠公子是從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按理說,宮里人不會多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