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請心上坐 第2頁

可是沒想到,短短幾年過去,宣親王便另結新歡,將她冷落在一旁,她不是一個懂得爭寵的人,受了冷落也只暗自把委屈埋在心底,悄悄搬到王府最深處的佛堂里,默默過起與世無爭的生活。

可憐額娘三十出頭就如老嫗一般,終日裹在一身黑衣里,再也無心打扮。

赫連疼惜可憐的額娘,所以,他討厭木魚聲、討厭這座佛堂,還有那他那個花心的阿瑪。

「額娘--」推開咿呀作響的門,他低喚一聲。

這兒的光線好暗,大白天都陰森似鬼宅,除了他和弟弟赫麟,大概不會再有第三個人喜歡到這兒來。

「連兒,你來了。」惠福晉臉上露出笑容。現在除非是見到她的兩個兒子,否則她很少笑的。

「額娘,想不想到寺里吃齋?我這幾天正好有空閑,可以陪您……」

「吃齋?我整日待在這里都可以吃得到,何必特地跑到山上去。再說了,家里也沒有多余的馬車……」惠福晉的笑變成了苦笑。

「堂堂親王府會沒有多余的馬車?」赫連眉一挑,「額娘,是不是阿瑪的那些女人又欺負您了?」

「沒有、沒有,連兒你不要亂猜。」惠福晉連連搖手,「前些日子皇上不是下詔要咱們八旗節儉些度日嗎?你阿瑪是皇上的兄弟,當然要給皇族做個表率,所以,府里的馬車自然也比從前減少了一些。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什麼大事,馬車當然要讓給那些出門辦正經事的人……」

「辦正經事的人?」赫連冷笑,「阿瑪新納的小妾出門買胭脂水粉,也是辦正經事?我看她天天都挑最快的馬、最好的車,怎麼阿瑪也沒有對她嘮叨半句?」

「她是新進門的,我們自然要讓著她一些……」

「您禮讓她,可是誰來禮讓您?」赫連睜大晶亮的眸子,「額娘,我真的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整天待在這個鬼地方呢?論年紀,您不算大,論長相,府里的女人哪一個能比得上您,為什麼您不敢走出去把阿瑪搶回來呢?」

「傻孩子……」惠福晉深吸一口氣,將欲溢的淚水吸進眼里,「換作是你,讓你十幾年都吃同一道菜,你能不膩嗎?你阿瑪好歹寵了我幾年,我已經知足了。」

「我不會膩,」赫連堅定地搖頭,「只要是我真心喜歡的,即使讓我一輩子只吃同一道菜,我也不會膩。」

「你也只是說說而已吧?」惠福晉不由失笑,「傻孩子,等你成了親,就知道額娘這話中的道理了。」

「我這輩子只會娶一個妻子。」

「不可能的,你見過咱們皇族里哪個男人只娶一個妻子的?別說皇族了,就是北京城里的老百姓,家境稍微寬裕一點的,也都有三妻四妾。」

「額娘不相信孩兒?」赫連不服,「到時候,我就只娶一個讓您瞧瞧,也讓那個花心的阿瑪瞧瞧。」

「是嗎?」惠福晉越听越覺得有趣,先前心頭的陰影漸漸飄散,「那麼不用到時候,眼下你就有機會表現給我們看。」

「眼下?!」赫連一怔,「額娘,您是說綠竺表妹的事?我早就告訴過您了,我從小只把她當妹妹,喜歡她的是赫麟,要撮合,您就撮合他們倆。」

「不是綠竺……」惠福晉嘆了一口氣,「雖然,我一直希望她能當我們家的媳婦,之前也曾經答應過她……可是,這次不是綠竺。」

「額娘,又是哪家請的媒婆找上門了?」赫連莞爾。

「不是媒婆,是你阿瑪……」

「阿瑪?!」這倒讓赫連一驚。

「還記得你姑姑長寧公主的女兒--海瑩格格吧?她最近跟她阿瑪回京了。你阿瑪跟玄德駙馬曾經約定要結為兒女親家,親上加親,這一次趁著他們回京,你阿瑪便想趕緊把婚事給辦了。」

「把婚事給辦了?」赫連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話,「額娘,您說的就是當年指月復為婚那樁荒唐事嗎?那怎麼可以當真?」

「玄德駙馬當年救了你阿瑪一命,你阿瑪又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這事不可以不當真。」

「可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位表妹……」

「你忘了,小時候你們曾見過幾次的。嗯……她的模樣雖然沒有綠竺標致,可是也算長得可愛。」

「我听說,這位表妹剛從洋人的地方回來?」

必于海瑩格格的大名,赫連當然听說過。這些日子,京城里被人們議論得最熱火朝天的人物,就是她。

據說,她回京的那天穿著洋人的衣服,頭發不知怎麼弄的,竟跟洋人一般卷起。她戴著一頂奇形怪狀的帽子,帽子上繞著長紗和羽毛,手里揚著一根長鞭,騎著駿馬奔過京城的長街。八旗的閨女們,鞋子是布做的,鞋跟在腳掌中央;而她的鞋子是牛皮做的,鞋跟在腳掌的後邊,踏在地上發出一種特別清亮的響聲,顯得神氣活現。

她就那副打扮到宮里給皇上和娘娘們請安,所有的人都嚇呆了。但驚愕很快就變成了好奇,人們圍著她問長問短,听她說著洋人語言和前所未聞的故事。

海瑩格格很快成為京城里一道奇異的景觀,人人都想親眼目睹一次她的芳容。

赫連心中當然也充滿了好奇,很想會一會這位表妹,但如果要他以成親做為見面的代價,他寧可不見。

「你怕她在洋人的地方待久了,會不守規矩?」惠福晉誤解兒子的意思,「放心好了,你姑父是很有修養的人,他教出來的女兒,即使剛從洋人的地方回來,也不會忘記我們大清的規矩的。」

「額娘,我不是擔心這個,我只是不想娶一個不熟悉的女子,或者說,在我跟她熟悉之前,我不會娶她。剛才您也听見了,我願意一輩子只吃一道菜,但首先我必須要知道,那道菜是否是我喜歡吃的。」

「傻孩子,又沒人逼你一輩子只吃這一道菜。到時候如果你不喜歡她,納多少房小妾我們都不反對,但首先,要把這婚事給辦了,先報了你姑父的大恩再說。」

「額娘……」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快去準備準備,婚禮就在下個月舉行。」

「什麼?!」赫連不禁瞠大眼,「婚禮就在下個月舉行,怎麼從來沒有人告訴我?」

「現在額娘不告訴你了嗎?再說,關于婚事自然有你阿瑪和額娘我操辦,你公務繁忙就不必掛心了,乖乖等著當新郎官就好。」

「這麼大的事,你們怎麼不跟我商量?不行,這樁婚事得先緩一緩。」

「不能緩了,你阿瑪已經替你下了聘禮,听說你姑父那邊也把嫁妝置辦得差不多了,說不定,嫁衣都縫好了……」

「你們……」赫連只覺得一團氣堵在胸口,一時說不出話來,「你們怎麼可以自作主張?額娘,我知道您一向通情達理,不會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這一切,都是阿瑪的主意,對不對?」

「呃……」惠福晉低下頭,「連兒,你不要怪你阿瑪……」

「額娘,他那樣對您,您怎麼還這樣幫著他?甚至,幫著他來逼我?」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阿瑪說的話,額娘怎麼敢不照做?」

「額娘!」

很想痛斥額娘一頓,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額娘都是站在阿瑪那一邊的,身為孝順的兒子,他還能說什麼呢?

然而,額娘不敢違逆阿瑪,他卻敢。

或者,他可以在婚禮的當天無故失蹤,或者,他可以強行到姑父家退掉這門親事,又或者,他可以使些什麼伎倆,讓女方主動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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