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諶烽成了他們的客座教練,那些「小事」,不會讓她今後的日子難過吧?
「咳,沒事啦。」偷瞄一眼諶烽,心颯覺得這種場面真有些令人尷尬。
「沒事就好。」趙御玲這才滿意,「乖,別說傻話,下下個就輪到妳了。」
所以,心颯只能硬著頭皮上場。
第一關是定點跳遠,秀的是運動員身體的彈性。
心颯走到跳遠的沙坑前,禮貌地對師長們笑了一下,然後,眼神忍不住在諶烽臉上多停佇了兩秒。
發現諶烽看見她並沒有吃驚或訝異的表情,臉上依舊掛著千年不變的冰冷嚴肅臉色時,心颯輕聲說了句︰
「噫,反應好平淡。」
一點都不像她,她剛剛震驚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嚴肅家伙。」
低低喃了一句不平,然後,心颯才吸氣凝神,奮力一跳。
「哇……」
腳丫子陷在沙坑中,心颯看了一下跳的距離,滿意地叫了一聲。
這一跳,成績當然比不上田徑組那些長手長腿的同學出色,但她個頭小,能跳出這樣的距離,已屬不易了。
第一跳順利,接下來的兩跳,也跟著表現亮麗,因此,原本覺得場面尷尬的心颯,不禁開心地笑了。
「今天狀況不錯嘛。」
離開沙坑前,她一時興起朝諶烽那兒望去。本來,依她的猜想,她以為那張媲美不銹鋼的冷臉,應該仍是有稜有角的嚴肅,豈料,當她的眼神對上他時,竟發現諶烽的黑眸似乎閃過一絲笑意。
難道,這樣的成績算差勁?
心颯模模鼻子,很是懷疑地猜想。
諶烽是世界級的名將,她對自己的表現雖然滿意,但在傳奇名將的眼里,或許只算是小蝦小蟹的程度而已。
「反正,外人覺得差勁我才不在意,自己高興最重要了。」
聳聳肩,朝那張奧林匹克級水準的嚴肅五官偷扮個鬼臉,心颯開開心心把自己晾到一旁,等同學御玲跳完這一關。
然後,等跳水組全員做完定點跳遠,眾人又移師到體育館內,做平衡感、肌肉能量的展示。
等那些基礎的關卡完成後,再接下來,就是令心颯笑不出聲的高台跳水了。
「為什麼一定要跳十公尺高台?」
她哀叫。平時要實地練十公尺高台跳水時,她通常都是能逃則逃,能避則避的。
「哈哈哈……」
她沒出息的孬樣,惹來御玲不客氣的取笑。
「同學,妳的懼高癥老毛病什麼時候才能痊愈啊?」
「我才沒有懼高癥。」心颯憤憤反駁︰「只是不喜歡站那麼高罷了。」十公尺,都快四層樓高了。拜托!是正常人,都不會喜歡站在四樓頂的邊緣;是正常人,更不會喜歡動不動就從十公尺高往下跳好不好!
「身為跳水運動員,沒有說那種話的權利喔。」
一個排在前面的學姐,听到心颯的哀號,回頭對她這麼說。
「知道了……」他們學校,尊重學長姐是最基本的禮貌,因此,學姐都開口說話了,心颯只有點頭的分。
不過,點頭歸點頭,當她爬完數十個階梯,站在高踞于水面上的跳台時,沒出息的抖意,仍是可惡地襲上腳部。
「我沒有懼高癥,絕對沒有懼高癥,沒有、沒有……」
她閉上眼,呼口氣,將惱人的緊張壓下,再睜開眼楮,然後,腳使力,蹬台而出,朝湛藍的水面躍去。
這是一個難度只有二點零,向前翻騰半周,直躍入水的動作。
很簡單、很基本的動作。
和很多人跳的轉體兩周半加翻騰一周半相比,根本沒有什麼難度可言。
可是,她這一跳,卻出乎諶烽的意料。
當心颯游至池畔,踏水邊的階梯而上,朝師長群的方向瞥去時,她看到了那張一向嚴肅的冷凜面孔竟顯露了難得的訝異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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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颯朝他一笑。
她濡濕的短發貼在腦勺,泛著水澤的亞麥色肌膚細致光滑,雖然微皺的鼻子顯露了此刻的壞心情,但無損她一身的活潑朝氣。
心颯給諶烽的笑帶了點尷尬、帶了點不好意思,彷佛她剛剛跳那個低難度的動作很上不了台面。
諶烽想起這一段日子,那個老愛睜著無辜的雙眼,淘氣捉弄人的她,和如今一臉尷尬的俏顏,是那樣的不同,一抹笑意爬上嘴角。
「雖然這一跳難度系數很低,但是,這個學生的穩定性很高。」
一旁的唐教練當然不知道他們兩人早已相識。心颯是她很頭痛的學生,她一直認為,這個小女生,只要突破一兩個心理障礙,就會有很不錯的表現,因此,在好不容易請到的名將前,她很雞婆地為心颯說話。
「她跳得很好。」
不是客套話。諶烽真覺得她有潛力。
罷剛的動作雖然簡單,但十公尺的距離,能那樣筆直入水,幾乎不濺水花,的確顯現了驚人的平衡力。
「真的?」唐教練又詫異又高興。諶烽這樣頂尖的高手,竟然開金口稱贊她的學生,她開心得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剛剛最先跳的那幾個三年級男生,也很不錯,諶先生覺得呢?」
「嗯。」
簡短而禮貌的回應,讓唐教練明了諶烽的看法──那幾個三年級男生入不了他的眼。
「那……」余心颯真有那麼好?唐教練震驚了。連劉宗恩、宋閔祥他們幾個都構不上諶烽的標準,小女生是哪一點讓他欣賞?
「那明天下午,諶先生會按原計畫來指導他們嗎?」
餅了好一會,唐教練惶恐的問。她實在怕諶烽看過這些學生的表現後,會嫌惡他們的實力,不想來指導。
「當然。」
諶烽給她一個肯定答案,並且奇怪她為什麼會這麼問。
當初,在試過各種不同的中西療法,他的背傷和手傷皆無起色後,好不容易,終于聯絡上在運動傷害這門醫學中享譽體育圈的封醫師。
他們一個在北京、一個在台北,要做長期性的治療並不容易;尤其,封醫師是位脾氣怪異、作風大牌的醫生,不可能遙遙飛去北京為他治療。
因為兩岸的特殊氣氛,他來台灣,並沒有想象中的便利。
幾經商討折沖,最後,他以體育交流的名目,來台指導寬白中學體育班跳水組的學生,才得以作長期的停留。
雖然治療是他的主要目的,但他既然答應了要指導這些學生,就不會食言。
「明天下午兩點,我會準時到。」
一周四次,每次兩個小時,他記得很清楚。
「真是太好了!」校長和兩位跳水組的教練笑得合不攏嘴。
榮幸之至啊。頂尖的跳水天才、兩屆奧林匹克雙料金牌得主,不嫌棄沒沒無聞的學生,在看過這些不成材的孩子後,還願意教導他們!幾位圍在諶烽四周的師長,既興奮又感激。
有了諶烽的指導,按名師出高徒的原理,或許,下一屆亞運,他們寬白派出去的選手,就能拿面跳水獎牌,載譽歸國。更甚者,下一屆的世錦賽或奧運,他們說不定能破紀錄地進入準決賽,躋身跳水強國之林。
想到那些摘金奪銀的美好前景,這一群師長,對諶烽更是尊敬有加了,眾人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絮絮道出對諶烽的崇拜……
這些幾乎將他捧成了天上神祇的溢美之辭,令諶烽不自在。
他僵凜著臉,維持基本的禮貌,勉強待在原處。
然後,在極度不耐煩之際,他的視線投向在池畔正和同學聊天聊得很開心的心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