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給江家添點小流言就沒啥事了,結果江志城偏偏非要在五城兵馬司衙門外著重點出徐家收了封口費,得老實閉嘴。
可她徐寧安吃什麼也不吃虧啊,那當然就不會跟他再客氣。
什麼話都堂堂正正地在五城兵馬司衙門外吐露個遍,生怕京城百姓少了談論的話題。
丙然,流言如滾滾洪流,將姜表妹的性命一並裹挾而去,最終成為了這出退親事件的犧牲品。
推敲了一番事件原委,徐寧安很是感慨了一番,但放松的心情一看到潔淨的絹面就又晦暗下來。
祖母這哪里是讓她繡花,這分明是變相迫害啊。
齜牙,又一針扎在了自己手指上,徐寧安委屈地將被扎到的食指放到嘴里輕吮,非常想扔掉繡繃不干了,但——不敢!
祖母就是她的鎮山太歲,必須要高高在上老實供著。
當個符合祖母眼里標準的大家閨秀孝順孫女對她來說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單只繡技一項就拉足了後腿,唉!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她還不是只能順著祖母的脾氣來,壓著自己的脾性不讓自己胡鬧,今天這就是個血淋淋的教訓啊。
不能當著祖母的面張狂,很容易招來反彈鎮壓,切記!
看著姑娘咬牙切齒,齜牙咧嘴地跟手里的針線奮斗,紅英滿臉的同情,紅秀已經很有眼色地去給姑娘準備涼茶降心火了。
每次一繡花,姑娘的火氣就嗖嗖地往上飆,不能發火就只能死命灌涼茶,好在如今這個季節喝涼茶也合時宜,姑娘的肚子也不委屈。
不能幫姑娘作弊,就只能提供充足的糧草支援了。
第三章 名聲被抹黑(1)
人們都是善忘的,退婚風波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終于漸漸平靜了下去。
徐家三個姑娘整整齊齊待字閨中,又站到了同一起跑線上,只是其中一個被退過親,讓徐老夫人對她們的親事更加著急。
偏偏徐老夫人眼光又高,不肯輕易把人許出去,對京城各府的茶宴小會也有挑揀,絕對不會病急亂投醫,這相看的事情就進展得緩慢。
在退婚風波終于過去後,徐老夫人挑了樂宜大長公主府上的荷花會帖子,帶著三個如花似玉的孫女前去赴會。
徐家三個姑娘被仔細收拾打扮過,徐老夫人親自把關,著重監察對象就是她那個最不省心的大孫女,于是被折騰著換了三回衣服,重梳了兩回頭,首飾頭花全部換上徐老夫人親手挑選的,徐寧安的打扮才終于令老人家滿意。
馬車在二門夾道停下,祖孫四人上了各自的馬車,徐老夫人自己一輛,三個孫女一輛。
一上馬車,徐寧安就懶懶地靠坐了下去,沒骨頭一樣,徐寧善瞪了她一眼,挑了個離她最遠的地方坐了。
徐寧慧倒是挨著大姊坐下,還半帶調侃地說了句,「大姊這是被折騰累了?」
「是呀。」徐寧安有氣無力地回覆,一臉的不堪回首。
徐寧慧拿帕子掩唇輕笑,「大姊明明知道還偏偏跟祖母作對,何苦來著。」
徐寧安苦哈哈地自嘲道︰「我不是想著萬一祖母懶得搭理我呢。」人總還是要懷抱希望活著的嘛。
徐寧慧搖頭,都不知道對大姊這種百折不撓、越挫越勇的精神說什麼好,不過,大姊跟祖母都樂在其中吧。
徐寧安和徐寧慧偶爾還交談幾句,但馬車里另一個人,卻自始至終沒跟她們說過一句話。自打退婚後,徐寧善日漸沉默,別人也沒什麼辦法,有些事別人的勸解終究蒼白,只能靠當事人自己走出來。
馬車在大長公主府的東角門停下,這里已經停了許多別府的馬車,由內院抬來的小轎、軟輦將來赴宴的女眷一個個接進去。
因為赴會的人多,小轎、軟輦有些不夠用,有些女眷便先在自家馬車上等著。
等得百無聊賴到快要睡著的徐寧安被妹妹提醒下馬車,她掩口打個呵欠,最後一個走下了自家馬車。
來的人多,大家身邊也不宜帶太多人,女眷每人身側都只帶了一名貼身婢女,徐寧安今天帶了紅秀。
這所謂的花會、小宴,不過就是各府內眷變相的一個社交場合,而樂宜大長公主上了年紀後就只有一個很多上年紀的人都有的愛好——給人做媒牽線。
所以,大長公主府上舉辦的各類宴會基本都帶有相親的性質,這也是徐老夫人這次帶三個孫女赴會的原因。
這還是徐寧安第一次參加這種目的明確的相親宴,她挺有幾分好奇的。
大長公主府的花園夠大夠美,還有一大片的人工開鑿的湖泊,湖中遍植各色蓮花,此時花苞盛開,美不勝收。
湖畔草坪上擺放了桌椅,放置了瓜果點心,任人取用,除此之外還設置了投壺、射箭、葉子牌等玩樂的項目,給與會者創造一些彼此接近觀察的機會。
簡言之,就是吃喝玩樂,順便相個親。
罷開始三姊妹還走在一起,隨著時間過去,各自去找了自己感興趣的人和事,便自然而然分開了。
徐寧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玩了幾回投壺,就興致缺缺地走開了,最後,她站在了靶場邊,靜靜地看著幾個男子挽弓射箭,引來一些懷春少女的驚嘆仰慕。
而她看著別人,卻有人在不遠處看著她。
像,很像,這姑娘的神態幾乎同那人旁觀士兵操練時一樣的神情,淡漠而又專注。
不知不覺間,她脊背挺直負手而立,雖是弱質縴縴,卻別有一股韌性,如寒風暴雨中挺立的蒼松勁柏一般。
她一個人便生生站成了一幅風景,讓他移不開半點兒目光,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為什麼會給他如此相像的感覺?
蕭展毅垂眸看著自己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縴瘦而白皙,不似一個男人的手。
以前便有許多人說他有一雙漂亮的手,光是這樣一雙美手,便能讓人移不開目光。
蕭展毅再次抬眼去看,她依舊負手站在那里看別人射箭,突然,她輕輕勾起了唇線,勾勒出一抹淡笑,極淡極淺,卻又極美。
他不由得自己轉著輪椅過去,停在她身邊,這個時候徐寧安也因為听到聲響而扭頭看過來,四目相對。
「既然感興趣,怎麼不下場試試?」
徐寧安再次將目光移向靶場,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感興趣不一定要下場啊,看別人射箭也是一種消遣。」
蕭展毅掀了下唇角,又是似曾相識的感覺,意識到這點,他伸手在太陽穴上按了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不說話,徐寧安也沒有主動挑起話頭的意思,兩個人便這樣沉默著一起看靶場里的其他人。
無論如何,蕭展毅都是一個引人側目的存在,所以他這樣與他人相安無事地待在一起,還是個女人時,讓許多看到的人都暗自吃了一驚,有不少人甚至偷偷去打听能這樣跟蕭世子和平相處的少女是誰。
打听得來的結果讓他們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徐家的那個大姑娘啊,那剽悍得無法言說啊,她能跟蕭世子和平相處,好像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敝的,畢竟她本身就是個挺特立獨行的存在了。
徐大姑娘在京城生活了十二年,但那十二年里她給大家留下的印象甚至比不上她這次回京幾次露面帶給大家的更深刻。
徐大姑娘說話行事直來直去,從不拐彎抹角,甚至坦率到有些可恨的地步。
唉一回京,就硬氣地鬧得徐家三房直接分了家。
有些事,大家講究看破不說破,可徐大姑娘偏不,她看破了,還要說破,然後試圖給徐家姑娘潑髒水的姜表妹就犧牲了;毅勇伯家的嫡次子上門理論,被直接戳了肺管子,現在都沒能緩過勁,還在持續頹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