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們依舊只是在燈市上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幌子,便又去了私宅。
上元燈市開放三天,這三天夜里,蕭展毅簡直快活上了天,夜夜洞房至天明,還玩了不少的新花樣。
只是甜蜜的時光總是飛逝,令人唏噓,彷佛一轉眼就結束了。
蕭展毅心情不免有些沉郁,但徐寧安的話給了他極大的安撫——
「天越來越暖了,我也會出來走動的。」
他一下便舒展了眉眼。
徐寧安暗自翻白眼,這男人的心思太過昭然若揭,好安撫得很。
「那你要多出來走動一下。」他可憐兮兮地提要求。
「嗯。」
兩個人達成了默契,分別的時候也就沒多少離情別緒了——主要是蕭世子,其實徐寧安一直離情別緒就不多。
日子平平淡淡,流水一般地過著,徐寧慧的肚子也越來越大,預產期臨近的濕滑,程府和徐府都變得緊張起來。
這個時候徐寧安的日子依舊是平淡無奇地過著,她能明白祖母擔憂的心情,但她尚無法感同身受。
就,有點緊張不起來。
徐寧慧是在半夜發動起來的,徐老夫人收到消息便起身趕往程府。
徐寧安自然不可能讓年事已高的祖母獨自前去,也跟著一起過去了。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跟過來什麼忙也幫不上,但她至少要看著祖母別太激動。
徐寧安覺得自己真的算是個孝順孫女,替老爹老娘盡到了他們沒能盡到的孝心,她雖然不是個男丁,但她一樣可以給祖母養老送終,保證比三叔可靠。
所以,有時候徐寧安就不是很明白世人重男輕女的原因,她覺得自己完全一個當幾個男丁用,能上戰場能安家宅的,也算是宜家宜室了。
徐寧安對自己的評價很有些不要臉,但她臉皮厚,也不會不好意思,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會說出來,不說出來,別人自然就不會有機會批評指摘她。
徐老夫人和徐二夫人坐在產房外緊張地轉圈念阿彌陀佛的時候,徐寧安一手拄著腮坐在一邊,有點兒想睡。
破曉的時候,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劃破長空,昭示著新生命的降生,也驚醒了徐寧安的夢。
「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
滿耳朵都是恭喜打賞的聲音,徐寧安搓了把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徐老夫人和徐二夫人都要進去看產婦和新生兒,徐寧安也就堂而皇之地跟了進去。
程府的人見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要進產房都怔了怔,但徐家人沒說什麼,她們自然也就不好說什麼。
產房血污之地,晦氣什麼的,這些在徐寧安看來狗屁不是。
顯然她那個出身軍伍的妹夫也是這麼想的,看過孩子後,抱著自己兒子跑了進來,她便默默避讓了出去。
天光大亮,又是新的一天。
昂手站在廊下眺望遠方的徐寧安顯得挺拔而又深沉,給人一種淵渟獄峙的感覺。
從產房出來的程雲搖了下頭,搖去自己莫名而生的感覺,一定是他的錯覺,一個姑娘家怎麼能站出這樣的威武氣勢來。
听到聲音轉身回頭的人,一下便將剛才那種氣勢打散,她的雙手規矩地在身前交握,看著他微微點頭示意,並不多話。
程雲朝她抱抱拳,便轉身匆匆離開了。
不多時,程雲又返回,卻是回來將收拾干淨的妻子抱回了臥房。
程寧安暗暗點了點頭。
長輩們敘完了話,徐寧安終于可以單獨去看看二妹,順便從袖子里掏出兩掌銀票遞過去。
徐寧慧︰「……」她家大姊身上是裝了銀票匣子嗎?
見她一時不接,徐寧安直接把銀票塞到小外甥的襁褓里,然後認認真真的說︰「好好保養,別樞樞索索舍不得。」
徐寧慧想說︰我也有嫁妝的。
塞完了坐月子錢,徐寧安就無事一身輕地轉身走了,完全沒給二妹表達意見的機會。
房里守著的丫鬟婆子︰「……」少夫人這位姊姊,行事作風有點兒讓人一言難盡啊。
徐老夫人看到孫女的時候,問了她一句,「你跟慧姐兒說什麼了?」
「我給她塞了點銀票,讓她養身子用。」徐寧安很誠實,祖母問什麼就答什麼。
徐老夫人心累的感覺又來了,安丫頭這財大氣粗,當散財童子的毛病已經掰不回來了。
坐在一旁的徐二夫人心情也有點兒復雜,她這位大佷女有時做出來的事挺讓人沒法兒形容的。
見祖母和二嬸的表情有點古怪,徐寧安很好心地為她們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行為理念,「我不太會挑禮物,自家姊妹索性就直接點兒,拿了銀票給她,需要什麼她就自己買去,一舉兩得,挺好的。」
你懶還說得如此有理有據,也是很行。徐老夫人暗暗瞪了她一眼。
徐寧安完全不痛不癢,一臉乖巧,一副我是天底下最好孫女的模樣。
徐老夫人扶額,有時候,她真的挺想把這丫頭扔出去的,真心話。
大家心情放松坐在一起喝茶的時候,徐三夫人帶著女兒過來探視了。
老夫人眉頭微皺,但沒說什麼。
「我們來晚了,還請親家母見諒一二,著實是住得有點遠。」
程夫人笑吟吟地說︰「哪里的話,是他們母子讓親家嬸子操心了。」
幾人就這樣寒暄起來,場面上的話大家總是要說一說的,基本可以不听,徐寧安便安靜地在一邊喝茶吃點心。
從大半夜地折騰到現在,大家連早飯還沒來得及吃呢,這會兒也就是閑聊等飯,吃完了就可以散了,程家也算是盡到了禮數。
徐三夫人和徐寧善是吃了飯過來的,但听大家都還沒用飯,便也說自己沒用。
等飯一擺上來,大家吃飯的時候,徐寧安就發現了其中的古怪,但她沒說什麼,這也沒什麼可值得一提的。
她這個三嬸吧,是無利不起早的,左右不是自己的女兒生孩子,兩房又並不怎麼親近,大家都不覺得三嬸會來,其實她不來,大家也沒誰會在意,偏偏她來了。
往日酷愛妝扮自己的三妹妹似乎終于懂得收斂低調,衣著妝容極盡素淨。
望門寡三嬸是不會讓三妹守的,即使經歷了退親,訂親對象早亡的事情,只要女兒還沒嫁,那婚事就還有利用的價值,今天會來程府,大概是想多少修復下關系,看是否能再找門婚事。
徐寧安雖然不怎麼刻意去了解自家三嬸,但對方的思維她基本能揣測個八九不離十。
最近,徐文義的日子並不好過,他的日子不好過,徐三夫人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不起來,反而是徐寧善的心情很好,但她不敢有一絲半毫地表露,怕惹來父母的遷怒。
以前她曾驕傲自己父母雙全,有兩個兄弟撐腰,時至今日再看,大姊訂親高門權貴,二姊門第稍差,但夫家行伍出身,家有庭訓,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如今,二姊成親一年喜得貴子,再無後顧之憂。
再看自己,訂親兩次均無善果,未來還不知會落個什麼結果。
兩廂一比較,徐寧善的心便不由得黯然起來,她的人生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啊?
徐寧安知道徐寧善在偷偷地看自己,但她沒有理會,別人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對她來說並沒有多少關系。
大家從程府離開的時候,徐寧善似乎有什麼想說,但她終究沒說。
徐寧安也沒去在意,路都是自己選的,人要為自己選的路負責。
回去的時候,徐寧安依舊同祖母坐一輛馬車,但半路上出了一點兒小意外。
坐在車轅上的丫鬟看到了蕭展毅的長隨千風走進了一家醫館。
徐老夫人便忍不住有些擔心,「別不是他主子生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