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不翻身 第23頁

「那把琴,你要怎麼辦?」裳于晨看著她剎那間紅透的臉頰,深深吸了口氣壓抑自己想更貼近她的念頭,開口道。

「你要幫我賠給人家,你知道我不是那種無賴的人,弄壞了別人的東西,我一定會賠的。」她嘀咕著。做人的原則就是要如此嚴謹,她該負責的,她會負責,不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可是,她跟人家又不熟,她的命人家要來也沒用,「我的銀子一定不夠賠那柄琴,所以你要幫我湊銀子。

咱們進來時看到這間‘琴箏樓’里坐著不少穿著綾羅綢緞的有錢人,你出去隨便拉個客人治病,狠狠地敲一筆銀子,我就可以把琴錢賠給人家了。」

她的語氣自然而然,神態理所當然。他微微一笑,她其實是如此依賴他、信任他……愛著他的,他竟然願意沉浸在這樣霸道、任性的愛里——只是,多麼希望親口听她說︰裳于晨,我愛你。

「賢兒——」他看著她,很用心。然後,他低喃著她的名字輕撫過她額頭、臉頰、嘴唇……

「我幫你。這輩子你都有我在幫你,所以,你可以放心地飛出去闖禍。但是,賢兒,有一樣東西你千萬不能傷害,不能把它踫碎、弄壞,更不能忽視它的存在——」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這顆心里住著一只小小的雀兒,它不能飛離開這里。賢兒,你要記住,如果你拋下我飛走,我的心就會踫碎、會毀壞。你知道嗎,就算你弄壞天下所有的東西都有我幫你彌補,但是如果這顆心碎裂了,就連我也幫不了你。所以,你要永遠住在里面,不要離開。」他輕柔地對她說著。

的確,他的心如若沒有這只雀兒的相伴,將沒有跳動的意義,不知不覺中已經愛她到如此之深的地步,有些可怕,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離開他,他該怎麼辦,該如何說服自己繼續度過未來沒有她的日日夜夜?怕是很難,怕是很難啊……

賢兒定定地看著他,眼中只有他,心中只有他,腦海里能想到的也只是他。原來,他是真的!他的確愛她……此刻,她赫然發現,原來,她也是真的!也許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上了他……第一次見面時嗎?還是這麼多年中的某一天開始,她的心里面也同樣駐進了一道白色的清風。為什麼從前沒發現,為什麼直到現在才肯定他對自己的愛。

終于知道世間有比「咸魚翻身」還重要的事情——愛他!雖然不太懂如何去愛,但是,為了他,她可以咸魚暫時不翻身,哦,不!也許咸魚不翻身她也甘願!

好想抬起雙手抱住他,好想開口告訴他他是個笨蛋!她當然不會離開他,如果他的心碎了、裂了,她拿什麼來賠給他?她根本賠不起啊!所以,她要一輩子住在他的心里……

可是,她的雙手沒有力氣,無法開口說話,眼楮也要粘合在一起。不要,不要現在睡,至少要她對他說三個字……三個字……

她有話要說的,他看得出來她明明有話要對自己說的。

這丫頭至少對他說些什麼再睡啊。

直到她的呼吸均勻平穩了,他起身想去葉師傅身邊,他想向葉師傅訴說太多事情,想告訴他葉依還活著,已經長成為美麗堅強的女子。猛然想起葉師傅看賢兒的眼神,他遲疑了一下,究竟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腦海中浮現出那只五彩雀鳥玉雕、那個密室、那扇畫屏、畫屏中絕美的椋玲長公主、葉依背後的「火雀章」烙印、還有父皇對葉家的趕盡殺絕……這一切疑問讓他暫時打消了去找葉師傅的念頭,他側身躺在賢兒身側靜靜地守護著她,默默地沉思著。他心內升起一股不安,而這不安像被吹散彌漫的迷霧,密布在心中每個角落、且越來越濃郁……

☆☆☆

四周的霧漸漸散開,才看清自己身處何處——

是這里!又是這里——奢侈堂皇的廳堂,輝煌絕倫的華燈,紫色、藍色、粉色,各色隨風舞動的紗帳,以及紗帳後時隱時現的女子身影。

他知道紗帳後站立的一定是她,椋玲妃!他緩步走向那道身影。這一次她竟沒有消失而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等著他越走越近,直到他站定在她面前。

他撩起飄垂在她面前的最後一道紗帳,終于看清她面容時卻震愕地從夢中驚回到現實——

裳于晨倏地睜開雙眸,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著了。他的胸膛因方才夢中帶來的震驚而劇烈起伏。雙手遮捂住面龐,用力地深吸了好幾口氣,他才調整回正常的呼吸節奏。垂首時,看到賢兒靜靜地睡著。

他抿起嘴唇,轉頭看看窗外,天色已黑,月光透過窗欞灑了滿屋。他借著月光回首看著賢兒,長指輕輕滑撫過熟睡中她的面容,從她濃細的雙眉、密長的眼睫、小巧的秀鼻,直到她潤澤的唇瓣之上,他就這樣專注地注視著她的睡顏,一眨不眨。

怎麼會?怎麼會?

紗帳後喲容頓……怎麼會是——賢兒?!

不安再次撞擊著他的心,也許只有葉師傅能幫他揮去心中的迷霧,他不再遲疑,步出房間走向二樓的廳閣。

☆☆☆

燭火把整間廳閣照得溫暖明亮,葉黔仍是坐在琴案之前,那柄被賢兒撞壞的琴已經修補妥當。他正在調試弦音。

「先生。」裳于晨仍舊在離葉黔幾步遠的軟墊上坐了下來。他輕輕開口,仍是叫他「先生」,除非葉師傅親口承認,親口與他相認,否則他不會改口。他不確定稱呼的改變會不會為葉師傅帶來麻煩。畢竟,他不再是十二年前任性莽撞的應渝宸了。

葉黔點了點頭,目光中充滿慈愛。

「不知不覺竟睡著了,我應該在先生身邊才對。」葉師傅關愛的眼神一如從前,可他的聲音卻——他知道,這樣的聲音定是毒藥所致,他有辦法替他治好,如論音容、笑貌,身為「鬼面醫」的他都可為他治好,「先生,您的聲音,您的面容。我可以為您恢復。」

「聲音不能恢復。」葉黔堅定地說,「相貌不用恢復。」

「先生?」不能?不用?為什麼?他疑惑地注視著葉黔。

「當年為了使自己隱匿于世我故意毒啞了聲音。」葉黔用手撫上面容接道,「而面貌只是表象,丑惡或是俊美都只是一幅面具而已。」說著,他撕開了自己的「皮膚」,露出真正的容顏——一張清俊不凡的臉。

「葉師傅。」裳于晨不禁叫道。他終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葉師傅,他如此真實地站在他面前。他終于可以親口向葉師傅道一聲「對不起」……

☆☆☆

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

四周的濃霧讓她辨不清方向、看不到周圍。她睜大雙眸深深地、小心謹慎地呼吸著周遭空氣。

背部傳來疼痛,很疼、很疼!肩背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能感覺到粘膩與濕熱。她伸出手費力地探模向傳來疼痛的右肩。啊——難以言喻的劇烈撕痛隨著手尖的踫觸襲向四肢百骸,這種疼痛幾乎讓她難以支持。

將手湊到眼前,光線昏暗、濃霧四彌,她看不清方才踫觸背部的手指上所沾的粘膩液體,但是,她清楚,那是血,溫熱的鮮血!

她的背部怎麼會流血?劃傷的地方明明是脖子啊。後背如何受的傷,何時受的傷,她怎會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裳于晨呢?她方才還與他在一起的!

空氣里開始彌漫起血的味道,腥甜、詭謐。她緩慢地吐納著呼吸,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與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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