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明白為什麼上官榮會丟出這樣一篇檄文昭告天下,其用意是想置李承毓于死地。
「承毓無意奪權,否則他不會找我回來。」她忍不住為他辯白。
王梓麟一笑,「陛下,丞相的為人我們都信得過,但是他的心,不是天下所有的人都明了。就算他是為了百姓好,一旦他的身世被揭穿,大家第一件想到的,無非是他接您回來,是要借著您的手掌管血月朝政。更何況,他現在娶了您,已經算是握有了血月的整片江山。」
「然後呢?又會怎樣?」
鮑冷安接話,「民心會變。上官榮這篇檄文,就是要煽動民心。想想看,一個處心積慮要謀奪政權的先皇之子,一個出身異邦卻突然登基的敵國之妻,這樣一對夫妻執掌血月,對血月有什麼好處?」
李承毓見聶青瀾臉色煞白,便笑道︰「你們不要嚇她了。青瀾,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最起碼我們知道了一件事——司空晨的起兵不是為了進攻血月,而是為了呼應上官榮的造反,這就解釋了為何敵軍會按兵不動那麼久。」
「確定這件事與司空晨有關?」她還存有一絲希冀,不願相信這場戰事是為了一個陰謀。
鮑冷安卻打破了她的妄想,「之前我們其實已經得到消息,知道司空晨曾派人到上官榮府密談。因為司空晨曾給我們幾位侯爺送禮,所以才沒有看重這件事,但現在聯在一起看,答案就不言自明。」
她直視著李承毓,目光痛楚,「他恨我叛變,于是便要毀了你以懲罰我?」
他握緊她的手,深吸一口氣,「若這是他的底牌,我可以接受。」
聶青瀾反抓住他手臂,急問︰「端木虯那邊的動靜呢?」
鮑冷安笑道︰「還真讓陛下說中了,昨夜端木虯帶著親信突然出京。他在京城周圍還有五千家奴可以調遣,現在肯定是去集結那些人。」
沉吟片刻,她看著李承毓,「接下來你要怎麼應對?」
他一笑,「看你這神色像是迫不及待想替我沖鋒陷陣。陛下,雖然事出倉卒,但我們並未被逼上絕路,不管上官榮怎樣花言巧語,他現在畢竟是身在朝外,不要忘了,整個血月的皇權還握在你手中。」
他舉起她的右手,在無名指上,那枚象征著女皇身份的綠寶石戒指熠熠生輝。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司空晨大概忘了,他是怎樣登上他那把龍椅的。」李承毓眼底流過的那絲狠絕,讓聶青瀾覺得陌生。這是另一面的他嗎?在被逼上險境時,會亮出鋒利冰冷的刀刃,無情地給予對手一擊?
腕骨被他抓得生疼,她知曉心中應該也有恐懼,只是這份恐懼,似乎像是來自于她。
他怕的……究竟是什麼?
第13章
血月的民心的確被蠱惑了。
聶青瀾從丞相府回到皇宮的路上,明顯感覺百姓看她的眼神有了異常的變化。
以往大家都會笑臉相迎,熱情地喚她,「陛下」、「丞相夫人」、「聶將軍」的亂叫一通,也分不清她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但是現在她從丞相府出來,極少有人和她打招呼,大家只是遠遠地看到她就躲開,然後竊竊私語著,可以肯定是在議論她和李承毓的是非。
她沒辦法向百姓一一解釋,只能暫時保持沉默,這也是他的要求。
「青瀾,現在不是你出頭說話的時候,因為無論你說什麼,都像是在為我狡辯似的,此時,一動不如一靜。」李承毓反復叮囑。
其實她真不願意忍,不想讓承毓受委屈,被所有人誤會,因為這件事,在她心頭第一回生出對司空晨的恨意。過去,她若還曾對他抱有一些歉意,現在也因為這一招歹毒計謀而化為烏有。
若她現在不是女皇,她真想策馬回到司空朝,當面質問司空晨,為何他不能放自己一條生路?
在皇宮前下了馬,她剛要進去,身後有人遲疑的叫住她,「聶將軍。」
這聲音听來很熟悉,她以為自己听錯了,回身去看,竟然是舊部楊帆。
「你來做什麼?」她皺著眉,並不是為了他當日的離開,而是此時此刻他不該出現在這里。
「陛下叫我來為您送一封信。」他獨自一人牽著馬,送上一封信函。
在這敏感時刻,司空晨叫人送信來?
她接過那封信,拆開之後,信中只有六個字,但這六字卻激怒了她——
你回頭,我收手。
冷笑一聲,她將信揉成一團丟回給楊帆。「陛下太小看我聶青瀾了,我當初跟著他,不是為了他的富貴,現在離開他,更是為了我日後的幸福。回頭?什麼叫回頭?請轉告陛下,我聶青瀾此生做事從不許自己回頭,他要做什麼請自便!我倒要看看,除了暗殺和中傷,他還能使出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他急忙辯解,「將軍,您誤會陛下了,陛下……是實實在在為您傷心。听聞您嫁給李承毓的那一夜,陛下獨自一人在宮中夜不能寐,直到現在,陛下還肯放段求您回去,可見陛下心中真的有您。」
聶青瀾昂起頭,「他心中有我?不,楊帆,你高看他了。十幾年了,我心中一直有他,他卻明知我心中有他而毫不作為。現在才想回頭,可惜他回得太晚了,我的心……已許了別人。」
楊帆急切道︰「將軍!陛下特意命屬下帶了這件東西回來……」他從自己的馬背上解下一件東西,遞給她。
竟是桃花刀。
倏然重見這柄刀,她的瞳眸一緊,多少過往回憶全涌到眼前。
她淒然一笑,「陛下以為我還是十幾歲的小泵娘嗎?發個脾氣,要人哄哄就好了?陛下始終沒能理解我還他這把刀的意思,我要還的,何只是這把刀?還有我與他之間的那段情。楊帆,你能將你的一顆心砍成兩半,分贈兩人嗎?就像是陛下和我,你要忠于誰,不也是要選擇一個、放棄一個?」
楊帆被問得啞口無言。
她沉聲道︰「讓陛下把這柄刀埋了吧。倘若他心中還肯為我倆留一分情面,就不要再想方設法地算計我的丈夫,因為傷他如同傷我。陛下若真的心中有我,怎忍心傷我至深?」她的胃又開始抽痛起來,不由自主地按住疼痛的地方,丟下楊帆沖入宮中。
「陛下,您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采兒迎了出來,看她面無血色、冷汗直流的模樣,不禁嚇住了。
「沒事……老毛病。」聶青瀾揮了揮手,但這疼痛忽然加劇,讓她驟然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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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她的身子剛剛一動,就彼人抓住了手。
一個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別亂動,要什麼我幫你拿。」
聶青瀾張開眼,就看到李承毓滿含關切的眸子,正近在咫尺注視著她。
「承毓,外面……怎麼樣了?」她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他。
「別擔心,一切都好。」他柔聲安撫。
「不,不可能一切都好!我回來時,看那些老百姓們的神情都變了。」她勉力坐起,「外面怎麼折騰都不怕,若是京城的百姓鬧起來,可就不好收拾了。」
「你就是操心太多,所以最近的胃疼才會加劇。」李承毓輕嘆了聲,「抱歉,青瀾,我沒想到會帶給你這麼多的困擾,我只是想給你幸福。」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什麼是夫妻?就是在危難時,還能患難與共。承毓,我知道你想保護我,不讓我受傷,可我不是在別人庇佑下長大的女人,不能忍受什麼都不做,只能躲在別人身後。所以,別在困難到來對就把我藏起來,好嗎?我想保護你……盡我的全力,不讓別人傷害你。」不知怎的,她竟說得自己眼淚滾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