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大笑,凌御風斜靠在龍椅上,撫掌道︰「好,有你這句話,也不枉皇兄疼你一場。」他望了望雲洛依,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接道,「霽月,你成親也有兩年了吧?」
「堂堂王爺,成親兩年了,卻還是只有一名正妃,這像什麼話?給人知道了還當皇兄怠慢了你。改天為兄幫你物色幾個,你收作側妃如何?」作為皇帝,凌御風向來認為女子只是附屬罷了,是以毫不顧及雲洛依的感受,目光向堂下掃過,「眾愛卿意下如何?」
明顯感到雲洛依的身子一僵,凌霽月安撫地握了握她的縴手,才想推辭,卻不料已有朝臣開始伺機獻女了。
「皇上所言甚是。臣有一女,年方二八,自幼養在深閨,知書達理,姿容艷麗,如若王爺不棄,願隨侍王爺左右。」劉承坤又是第一個毛遂自薦,寧王何等權勢,即使是將女兒送去做小,也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他正打著好算盤,座下群臣卻都在暗自竊笑。這劉承坤滿臉橫肉,鼠目蒜鼻,實在很難想象他的女兒是如何個姿容艷麗法。
「老臣幼女今年剛剛及笄,自幼對王爺仰慕有加,至今猶待字閨中,不知王爺……」左丞相何思宇拱手笑道。這位左丞相平素倒也清廉自守,這會兒竟也插上一腳。
「王爺,末將那個孫女……」那是威遠將軍的聲音。
雲洛依每听一句,心就刺痛一下,但她卻眼觀鼻,鼻觀心,靜靜地坐在那里,臉上竟依然掛著溫婉的淺笑。
第1章(2)
凌霽月看她笑得越來越柔,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洛兒洛兒,為什麼要這樣壓抑自己,你心里的難受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為自己戴上面具,難道情緒的外露對你來說是那麼的恥辱嗎?再也不願看她壓抑下去,他離座而起,「皇兄的好意臣弟心領,但臣弟尚未有立側妃的打算,承蒙諸位大人抬愛,凌霽月在此謝過。」
「怎麼,霽月是怕王妃不快嗎?」凌御風掃了雲洛依一眼,「男人三妻四妾本屬平常,何況你貴為王爺,難道這一生就守著這個正妻,不再納妃了嗎?」
凌霽月點頭,「不錯,臣弟今生只會有洛兒一個妻子,不離不棄。」他一字一頓道,言辭間流露的是真摯而不悔的堅定。
雲洛依身子一顫,垂首不語。
「你啊,王妃你給朕勸勸他,自古以來朕還從未听說過哪個王爺是沒有側妃的。」凌御風微微有些不滿,將矛頭指向雲洛依。
「王爺……」雲洛依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次綻開那朵溫婉的笑,剛想說話,卻被凌霽月打斷。
「洛兒,別說言不由衷的話。不要傷我,也不要傷你自己,在感情上,我不是個堅強的人,所以,別因為那所謂的三從四德來傷害我。你知道我受不住。」他直視她的眸,看盡她的淒楚、她的彷徨,也讓她看盡他的不舍、他的脆弱。
緊緊地咬住下唇,雲洛依攥緊了衣袖,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她失態了,生平第一次失態了,在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失態了。
凌霽月攬住她,任她的眼淚浸濕他的王袍,心頭卻格外的暖。是否她那封鎖在禮教下的心被他發掘了,是否她終于會為他大哭大笑了,是否她不會再隱藏對他的愛了?他不知道。但這一刻看她也會為他吃醋,也會為他流淚,他卻實實在在地感到了幸福。
他抬起頭,直視凌御風,以眼神將心意傳向兄長,「皇兄,臣弟今生不會再納側妃。」
萬萬沒有想到向來溫婉賢淑的雲洛依竟會淚灑當場,更沒有想到凌霽月對雲洛依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凌御風搖搖頭,無奈地道︰「罷了罷了,這事你就當朕沒說。」他嘆息一聲,不太甘心地又加了句,「你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凌御風這麼一說,幾位希望與凌霽月結姻親的大臣雖然失望,卻也無可奈何,只有勉強笑笑,說了兩句「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令人羨慕」之類的場面話。
就在這時,一名小太監上氣不接下氣地沖進來,手中捧著一封羊皮卷,跌跌撞撞地打斷了盛宴,「皇……皇上,豫州八百里加急。」
凌御風神情一肅,放下手中杯盞,道︰「呈上來。」
小太監戰戰兢兢地趨步上前,將羊皮卷呈上。
凌霽月微蹙著眉心,看見兄長的臉色越來越沉,心中不祥的預感也越來越盛。豫州屬南燕邊境,與天朝大唐相鄰。這些年來南燕向來對大唐恭謹,年年歲貢,自凌御風登基以來,兩國相安無事。這次豫州的加急又是為了什麼?「豫州派來的人呢?給朕傳上來。」凌御風面色陰沉,夾帶著掩飾不住的怒氣,向小太監道。
凌霽月悄聲向雲洛依交代︰「你先回夕照軒歇息好嗎?」
雲洛依點頭,輕悄地起身,向皇上福了福,在他的揮手示意下離去,離去的同時,她看見一名渾身沾滿風霜血污、將領打扮的男子,腳步不穩地自她身邊經過,進入未央宮中。
那名男子進入宮中,單膝跪地,顫聲道︰「臣豫州副將單奇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
「夠了,」凌御風怒斥一聲,「不必萬歲了。你給朕解釋清楚,大唐為何會遣十萬大軍包圍豫州?」他揚了揚手中的羊皮卷,目光如炬地盯住單奇。
「罪臣不知。七日前大唐兵馬毫無預兆地包圍豫州,萬老將軍奮力拒敵,無奈大唐聲勢浩大,豫州將士寡不敵眾。」
「豫州如今情形如何?」
「回皇上,大唐兵馬圍而不攻,豫州仍在我方掌握之中。」
「圍而不攻?大唐將領可有要你帶什麼話嗎?」凌霽月沉吟片刻,深邃如海的眸光定定地鎖在單奇面上,蹙眉問道。
「回王爺,沒有。但是……」單奇頓了頓,又道,「但是大唐派了使者隨罪臣一同回朝。」
「什麼?使者都到了。」凌御風皺眉,微微想了一下,道,「宣他進來。」
隨著太監內侍一聲聲「宣大唐使者覲見」中,一名風神俊朗的白衣男子出現在凌御風面前。他一身白衣,與凌霽月倒是有幾分相似,卻又有明顯的不同。凌霽月是驚世的才華隱于淡雅的表象之中;他卻是一身外露的鋒芒,以至于那襲白袍也是染上狂放的色彩。
面對南燕國君,他只是微微作了個揖,「大唐使者李徹見過南燕皇帝陛下。」
左丞相何思宇見到來人,吃了一驚,月兌口道︰「原來是大唐平西王爺。」
李徹笑笑,斯文中帶有狂狷不羈,「正是,原來丞相倒還認得孤王。」三年前何思宇曾代表南燕出使大唐,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想不到事過境遷,這位丞相竟然還能認出他來。
「原來是大唐鼎鼎大名的平西王爺。那麼王爺是否可以向朕解釋,為何在兩國相安無事多年之後,貴國突然向我國邊境出兵?」凌御風目注李徹,向他要一個解釋。
李徹微一挑眉,昂然笑道︰「皇上此言差矣。大唐向來與南燕相處和睦,不想南燕先行挑釁,大唐泱泱大國,當然無法隱忍,自是予以還擊。」
「王爺是說我邦與東晉一戰?」凌霽月離座而起,行至階前,與李徹相對而立。
「不錯,東晉與大唐世代姻親,本朝皇帝之妹更遠嫁大唐,被父皇封為貴妃。如今貴國以武相侵,豈非不將大唐放在眼里?」
「這算是大唐正式向南燕宣戰嗎?要知南燕雖弱,卻不可欺。如若貴國強行侵犯,無論結果如何,南燕上下誓死一戰,到時只怕大唐也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更何況,這樣一來,貴國恃強凌弱之名算是背定了,天下間悠悠眾口是任誰也杜絕不了的。屆時小柄心寒,大國戒備,大唐就不怕眾人矢之?」凌霽月淡然的語聲中,不卑不亢地將南燕的態度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