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早渡 第4頁

「寧王殿下?!」李徹的目光終于轉注到凌霽月面上,對視良久,他忽然詭然一笑,「寧王說得不錯,孤王不否認如若兩國交兵,敝國會付出一定的代價,但其結局必然是南燕的覆滅。不過父皇倒也不願輕言開戰,否則,數十萬人馬不會對豫州圍而不攻。」

上首就座的凌御風聞言凝目道︰「那麼,依貴國的意思呢?既然不願開戰,為何圍我國土?」

「孤王來時,父皇曾交付親筆書信一封,交代孤王呈予陛下。」李徹自衣襟中取出一封書信,交予內侍。

內侍接過書信,小步跑至御座之前,跪呈凌御風。

凌御風展開信箋,眉頭越皺越深,方閱至一半,已忍不住滿腔的怒氣,將信箋重重摔于地上,切齒道︰「你們在做夢。」

「皇兄?」凌霽月擔憂地上前幾步,拾起信箋,才要展閱,卻被凌御風喝止,「信中一派胡言,你把它給朕撕了。哼,南燕不懼戰爭,李徹,你請回吧。」

「皇上不再考慮了嗎?以一人之身換取兩國的和平,這樣的交易如何算來都是值得的。您為何不問問寧王自己的意思呢?」李徹不氣不怒,輕描淡寫道。

聞言之下,凌霽月目光之中閃過一絲異彩,眸中無限深沉,他不顧兄長的制止,展信而讀。閱信期間,他的臉色一直那麼沉靜,既沒有凌御風的憤怒,也沒有其他什麼沖動激越。半晌,他抬起頭,向李徹道︰「王爺,有一點我希望貴邦明白,南燕不願戰爭,但南燕同樣不懼戰爭。」

狡黠一笑,李徹道︰「這個孤王知道。但寧王真忍心生靈涂炭?而且父皇只是想邀請寧王您在大唐住上一段時間罷了。這樣的邀請,只要寧王答應,便可避免血流成河的慘劇,寧王殿下何樂而不為呢?」

他此言一出,堂下群臣不由大驚,這才明白大唐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難怪方才皇上如此憤怒了,大唐竟然提出以皇上唯一的胞弟作為質子,與李徹同回大唐。頓時,未央宮中如同炸開了鍋般,議論四起。

凌御風更是拍案道︰「不必再多言了,南燕雖弱,但決不怯懦,要以堂堂王爺換取倍安。」

李徹但笑不語,目光卻緊緊鎖在凌霽月身上,「寧王殿下怎麼說?」

「我答應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我隨你回大唐。」凌霽月淡淡地道,如此重大的決定自他口中說出竟是如此雲淡風輕。

「霽月!」

「王爺……」

一聲聲驚呼隨著凌霽月的承諾從凌御風及在場群臣口中溢出。

「胡鬧,朕不答應。霽月你先回宮去,這件事皇兄自會處理。」凌御風又驚又怒,急聲道。

緩緩在階前屈膝,凌霽月直視兄長,向來柔暖的目光中有不容回旋的堅定,「皇兄,以臣弟一人之身換得兩國的和平安定的確值得,何況皇兄應當知道,臣弟出口的承諾向來不會收回。望皇兄成全。」

望著眼前那俊雅的容顏、那淡定的眸子,凌御風沉默良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心里有痛、有憐、有不舍,更有難言的敬意。他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改變他任何的決定,只有頹然道︰「罷了,你若願去,就去吧。如果這樣你可以心安的話,皇兄不阻止你。」

「好,寧王果然明白利害,以大局為重。孤這就上書父皇,一個月後恭迎寧王光臨大唐。」無視凌御風怒恨的目光,也不管南燕朝臣的驚惶無措,李徹徑自撫掌大笑,眼中充滿的是志得意滿的光彩。

第2章(1)

當凌霽月再次回到夕照軒,已是丑時了。

凌御風將他召進御書房勸了很久,希望他改變主意,但凌霽月卻堅持這樣做。其實他們兄弟都明白,自凌御風登基以來,在寧王的輔佐下,南燕的國力迅速增強,從一個貧瘠的小柄,變得富足而強盛。逐漸顯露的鋒芒,讓大唐君主開始注意起這個小柄,再加上這次一戰,南燕輕易地挫敗了軍力強盛的東晉。于是大唐立刻就有了行動,施壓要求南燕皇弟凌霽月赴大唐為質子,一來削弱了凌御風的臂助,二來又可昭顯大唐國威,一舉兩得。

如今的南燕,國力雖然大盛,但與天朝大唐相比,卻還有一段較遠的距離。雖然兩國都不希望因為戰爭而勞民傷財,但對于這樣的南燕,大唐是忌憚的,所以提出以凌霽月作為質子,也算是打探南燕是否臣服。這些凌御風都明白,但對于這唯一的胞弟,他如何舍得任他去別國受委屈,而凌霽月更不忍令兄長為難,令南燕面臨戰火,所以大唐之行他態度堅決而不容回旋。對于皇兄唯一的要求是希望自己走後,能對雲洛依加以照顧。

是的,他不會帶她走。大唐不比南燕,他不再是尊貴的王爺,而是連一名普通百姓都不如的質子。在那里,他的顧忌太多,兩國的和平擔在他肩上。這樣的他,無法給她優渥的生活,甚至連她的安全都保護不了。所以他寧願她留在南燕,相信以皇上對他的恩寵,一定不會令她受委屈,至少在這里,她還是名正言順的王妃。

听到輕悄而沉穩的腳步聲,雲洛依就知道他回來了。自內室迎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他難掩疲憊的容顏。

「王爺。」雲洛依上前為他寬下華貴卻厚重的王袍,取下束發的九龍冠,自衣櫃中取出一襲寬袍為他換上。她才想喚人為他打水拭面,卻被他拉住。

「不忙,」凌霽月笑笑,「讓我先坐下歇歇。」

溫順地點頭,雲洛依為他添上一杯香茗。茶是上等的雨前,一時間,滿室彌漫著淡淡的茶香,令凌霽月緊繃的神經緩和下來,這是他的妻啊。

「王爺……」雲洛依欲言又止,溫婉的容顏帶著淺憂。

知道她想問什麼,看來她又想到什麼「女子不得干政」的閨訓了。凌霽月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事,我在一個月後出使大唐,以平息兩國的戰端。」

釋去了眉間的輕愁,雲洛依點頭。她相信她的丈夫,相信他足以應付一切。何況在她的想象中,出師畢竟要比領兵作戰安全得多,耗去的時日也短暫得多。

「要去多久呢?依大唐與南燕的距離來說,四十天應該足夠了吧?」在他身邊坐下,微微思索了片刻,雲洛依說道。

「呵呵,妻子不該過問丈夫的公事吧,何況還是國家大事。」輕輕一笑,凌霽月半真半假地道,不著痕跡地引開她的問題。

微微一慌,雲洛依連忙一正顏色,起身福道︰「王爺恕罪,是臣妾逾越了。」

他嚇到她了,凌霽月暗暗自責,什麼方法不用,竟又提她最在意的閨訓,輕輕將她攬入懷中,他歉然道︰「我與你玩笑的,別放在心上。」

戚然搖頭,雲洛依目中含淚,「是臣妾太不自律了,不但今日朝堂上令王爺丟臉,王爺一日辛勞歸來,臣妾還來煩您。」

「真是胡思亂想,洛兒,今日我很高興,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希望看見你對我的在意。我的一切沒有什麼是你不可以過問的,別在我面前提什麼禮教好嗎?我們是夫妻啊。」將額頭枕在她的發上,鼻間回旋的是她清爽的發香,凌霽月無端地感到安心。

「王爺當真不怪臣妾嗎?您不怕別人笑話您娶了個不守婦德的妻子?」雲洛依偎在他懷中,悶悶地問。

「你不守婦德?在我看來,你就是將婦德守得太緊了。有誰會亂嚼舌根來著?你又何苦庸人自擾?」凌霽月摟緊她微微泛冷的身子,又道,「與你說了好多次了,不必學旁人叫我王爺,也沒必要自稱臣妾。你是我的妻子,我們彼此之間稱呼名字就好,那豈非親昵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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