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早渡 第19頁

這邊,李徹已將凌霽月扶上床躺下,回頭向楚落塵道︰「好了,這次你當讓我好好見識一下你楚大公子的手段了。」

「你放心,我一定盡力就是。」他在床沿坐下,向凌霽月道,「侯爺,容在下為您搭脈。」

凌霽月依言伸出手來,任他的手指搭上腕脈。

「你隨我出去吧,留在這里也無濟于事,不如讓落塵靜心為他診治。」李徹向雲洛依說道。

「是。」雲洛依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依言離去。她已然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這只有一面之緣的白衣男子身上。不知為何,她就是相信他。

李徹坐在花廳,淺啜著手中的香茗,這本該是一派的閑適怡然,他卻時不時地往凌霽月寢居的方向望去。

雲洛依侍立于一旁,也是一樣的急躁不安。她來來回回已不知跑了幾趟,每次卻都只敢在汀蘭閣門前徘徊,只怕打擾了楚落塵的診治。

香茗一杯接一杯地續著,李徹的神色也越發不安起來。一個時辰過去了,楚落塵卻還沒有出來,看來情況是有些不妙了。他不由緊蹙著眉心,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王爺,是否、是否……」听到他這一聲嘆息,雲洛依不禁緊張起來,她想要詢問,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用不著擔心,他既然來了,就不可能無功而返。」李徹極為肯定地回答。

「那您為何、為何面帶憂心?」雲洛依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地問道。

李徹有趣地看了她一眼,這樣的女子,真是奇特。她的氣質如此的高貴,言辭卻又是那麼恭敬,既溫雅,又謙和,舉手投足間都是風采宜人,卻不顯張揚。也難怪凌霽月對她如此傾心。

「孤王不是憂心安遠侯,而是,憂心落塵。」他垂首望著茶盞,接道,「他的身子極差,這一個時辰下來,只怕回去又是麻煩。我這般讓他勞心勞力,若是再害他病著,就算是他妻子放得過我,我也難以向自己交代。」

「既然楚公子他身子不適,又為何勉強前來?」

「因為,他曾經欠我一個人情。要不然,恐怕他是不願離開他那世外桃源的。天下間,多是別人欠他人情,可是,我卻是他的債主,可真是榮幸啊。」李徹微微得意地笑笑,又道,「雲洛,我今個兒才發現,你的問題不少啊。」

「王爺恕罪,是雲洛失了分寸。」驀然發現自己的逾越,雲洛依謝罪道。

「罷了罷了。我說寧王妃,孤王在南燕可是見過你的,你又何必再擺什麼恭謙的姿態?」李徹搖頭,不以為然地道。

「王爺!」雲洛依無言,她沒有想到,他竟然可以認出她來。可是,既然這樣,在行館時,他為何沒有當面揭穿她的身份?

「好了,你在這里,對我大唐也沒有什麼害處,孤王自然不會為難你們。」李徹安撫地笑道,還想說些什麼,卻見一抹疲憊的白影進了花廳。

李徹快步迎了上去,方才一個照面,已然伸手按在他肩背之間,暗暗將一股真力送了過去。

原本,楚落塵的臉色已是煞白,眉間眼底盡是倦意。經由真力舒緩,這才些微見了些許血色。但他的神情卻很是輕松,笑道︰「你莫要擔心,我沒事,回去休息兩天就好。」

雲洛依張了張口,心里是萬分的急切,但見他如此疲累的神態,卻也不忍立即追問。她為他斟上一杯清茶,柔婉地道︰「公子辛苦了。您先小坐片刻,我讓人給你準備臥房歇息。」

「不忙,在下一會兒就走。」楚落塵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淡淡笑了笑,「姑娘放心,侯爺的雙腿不礙事了。往後日常行動上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若是要有劇烈的動作,卻是不太可能的。」

雲洛依紅了眼眶,強抑住喜極的淚水,驀然跪倒道︰「公子大恩大德,雲洛依結草餃環,難以報答萬一。今後公子若有差遣,妾定當盡全力做到。」老天,他終于可以再次站起來了,即使仍然不可以跑,不可以跳,但對于她來說,已經太滿足太滿足了。

「姑娘請起,在下怎麼敢當。」楚落塵往旁邊讓了一讓,避開她的大禮,溫和地道,「姑娘,侯爺高義,為兩國挽回一場戰爭。比起他來,在下所做的,不過滄海一粟罷了。但姑娘要切記,這一個月要讓侯爺好好歇息,不可讓雙腿過于勞累了。」

「好了,你此行也算不辱使命。」李徹笑笑,望了望天色,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

楚落塵頷首,輕笑道︰「好啊,再不走,只怕寒兒該擔心了。」

雲洛依再三挽留,卻留不住他們,只好送至府門。平西王府的馬車早已等在了那里。另外,她還看見一名神色清冷的女子,靜靜地,也冷冷地站在馬車邊。

見到這名女子,李徹的臉色卻是有些變了。

那女子也不理他,徑自朝楚落塵走來,在面對他的一瞬間,凌厲的眼神柔和起來。

「雲姑娘,在下告辭。後會有期。」楚落塵極是眷寵地望了這女子一眼,隨即向雲洛依道別。

「雲洛依恭送公子,王爺。」雲洛依盈盈下拜,目送那清冷女子隨楚落塵一同進了馬車。那女子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然而,她卻很自然地感受到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如石之堅,似海之深。

她溫婉地笑了。原來,世間美好的愛情,很多很多。

第8章(1)

巍峨的宮殿,雄壯而威武,華貴的宮門台階間,透著凜然而不可侵犯的威嚴。這皇宮的每一磚,每一瓦都昭顯了天朝大國的 赫氣勢。

一頂淺藍的官轎在宮門前停下。凌霽月掀開轎簾,足上微一用力,已穩穩地站了起來,再一次踏上了大唐的宮殿。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說不出心頭是何種滋味。第一次來到這里,他為了南燕的國體,踏著自己的鮮血,走上朝陽殿。如今是第二次走上通往大殿的台階,為的是朝拜大唐的國君,也是為了與南燕遠道而來的使節相見。

在內侍的宣召下,凌霽月緩緩地進入大殿。最先映入眼底的不是金鑾殿上威嚴肅穆的唐皇李隆基,而是作為南燕使節的左相何思宇,以及他的隨身侍衛莫言。他向他們笑了笑,隨即單膝跪地,向李隆基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愛卿平身。今日你南燕使節前來大唐,愛卿可要代朕好生招待他們一番才是啊。」李隆基望著眼前這個俊雅男子,禁不住再次涌起贊賞之情。自從那次他長袍下擺浸滿鮮血,卻依然不屈地站在朝陽殿上,淡然望著他的時候,他就對這個倔強的年輕人產生了一種近似尊敬的情感。

「謝皇上,臣自當為陛下分憂。」凌霽月起身站在一邊,安靜而平和地道。

「好,愛卿果然深得朕心啊。」李隆基愉悅地笑道。

「謝皇上抬愛。」凌霽月垂眸,得體地應對著。心下卻忍不住厭倦起來,同是皇帝,面對皇兄時,他是真正的恭敬。而面對這個大唐天子,他卻只是表面地應付,無論如何,也無法由衷地崇敬。

「抬愛?呵呵,愛卿過謙了。」李隆基先是撫須笑道,而後,話鋒一轉,「不過,听說前些日子,愛卿與東晉太子拓拔宏殿下微有不豫,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

凌霽月淡淡回眸,望了恭立一邊,垂著雙手的拓拔宏一眼,回道︰「微臣不敢,東晉太子遠來大唐,諸事繁忙,而臣整日深居簡出,哪里會與殿下產生什麼爭端?皇上听到的傳聞,只怕是謠言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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