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早渡 第18頁

「那麼,為何您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雲洛依望著她,疑惑地問道。

「因為你,也因為他。」李晴笑笑,「今天,我親眼看見你們兩人依偎在後花園里,那時的情景,仿佛你們彼此間再沒有任何空間可以容得下他人,我又何苦自討沒趣?只怕今生,他是不會看我一眼的。」

雲洛依無語,她沒有想到,李晴竟是如此豁達、如此聰明的一個女子。

「而且,他也已經配不上我。我是個很現實的人,我的身份,容不得我有一個殘廢的丈夫,父皇也定然不會同意。所以,我寧可放棄。純然的愛情,恐怕像我這樣的人,是永遠得不到的。而你,卻得到了。」她惆悵地一嘆,「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麼關系,但我卻看得出,你不會只是個婢女。你當知道,一個人的氣質是掩飾不了的。」

「公主,雲洛敬你。」世間千言萬語,雲洛依卻只說了這樣幾個字。世人整日汲汲營營,千方百計地想要得到,然而,李晴卻可以做到決然地舍棄,甚至是坦然承認自己的私心,這份心性,是她不及的。

「你敬我什麼?」李晴拈起一朵落花,略微哀傷地道,「本宮的人生注定是一場悲哀。因為我見到過最真、最純粹的感情,自己卻沒有得到。」

「公主怎知不會得到?也許,天上月老早已有了安排。」雲洛依笑道。

「也許。」李晴笑了起來,「好了,我走了。與你說了那麼多,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了。你我經過這樣一番談話,該也稱得上是手帕交了吧,往後若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千萬別客氣啊。我會永遠祝福你們這段感情的。」說罷,她揚了揚水袖,伴隨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起身離去。

雲洛依目送她遠去,唇角泛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她的情緒總是轉變得如此迅速,迅速得令她應接不暇。這個大唐公主,讓她仿佛看見了自己,也讓她更加珍惜與凌霽月的感情。

調不成調,曲不成曲,雖然只是隨意輕撥幾下琴弦,听在人的耳里卻是別樣的沉郁。送別李晴,雲洛依匆匆趕回後花園,滿園繁花美景依舊,卻已然不見凌霽月的身影。她微微想了一下,猜他大概回了汀蘭閣,于是就尋了過去。果然,才到門前,就听到他亂人心神的琴音。

雲洛依沒有叩門,自顧推了門進去。房里仍是清清靜靜的,他坐在琴榻之上,垂著眸子,信手撥動著琴弦。

「霽月,你真要撫琴,就好好撫上一曲。這般撫琴,只怕听的人是心都亂了。」雲洛依輕輕合上房門,宛然笑道。

一心等候的人兒終于出現在眼前,凌霽月不禁放下心來,抬眸道︰「你若是嫌我撫琴難听,我停下便是。」

雲洛依走到他身邊坐下,柔和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凌霽月笑笑,將她攬入懷里,自己也舒適地靠在榻沿,卻終是不放心地問道,「李晴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雲洛依搖頭,「她只是要我陪她在侯府逛逛。其實,她是個很寂寞的人。」

「皇室之中,有誰是不寂寞的。」凌霽月喟然一嘆道。

「公主她說……很羨慕我,因為我得到了她永遠也不會得到的純粹的感情。她說,我會很幸福。」雲洛依合著眸子,朦朦朧朧地道。

「她羨慕你?」凌霽月怔住。他不明白,這金枝玉葉的公主羨慕洛兒些什麼。在這里,她沒有名分,又受盡拓拔宏的欺辱,這些,都是李晴親眼看到的。她竟然還會說羨慕洛兒?

「呵呵。」雲洛依察覺他的迷惘,輕輕地笑道,「你是不會明白我們女兒家的心事的。」

「哦?我也不需要明白什麼女兒家的心事,只要明白你的就可以了。洛兒,告訴我,你的心事是什麼?」凌霽月垂首望她,笑得眉眼彎彎,煞是好看。

「我的心事?」雲洛依睜開眸子,幽幽道,「我撫琴給你听。」

言罷,她自他懷里直起身子,在琴榻前坐下,縴縴素手撫過琴弦,一陣輕柔而祥和的曲子在房中蕩漾。曲子的基調是很歡快的,凌霽月听在耳里,只覺得一種幸福的滋味孕育在琴聲之中。

雲洛依撫過一段後,和著琴音輕輕地唱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一曲唱罷,余音繞梁,久久回蕩。

「好一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只听得「啪」的一聲輕響,房門被推了開來,李徹走了進來,撫掌笑道。

雲洛依起身福了一福,恭敬地道︰「雲洛見過王爺。」

凌霽月自曲意中驀然清醒過來,見到這位不請自來的王爺,不禁有些惱怒,冷冷道︰「王爺好豪邁的心性。但這里畢竟不是您的平西王府,你進了我的寢居,好歹也叩門知會一聲。」

「好了好了。」李徹擺手道,「你也別惱,我今個兒給你帶來一個貴人,一會兒你說不得要如何感謝孤王呢。」

「哦?是誰?」凌霽月不甚在意地問道。

「是……咦,人呢?」李徹忽然叫了一聲,隨即出了房門,不一會兒工夫,就拉了個白衣人進來。

第7章(2)

他這一進來,凌霽月卻忽然間怔住了,雲洛依更是驚得倒抽了口氣。

被李徹拉著的那個白衣男子,他的容顏仿佛是傾盡了紅塵的顏色,有著說不出的晶瑩剔透、飄逸月兌俗,簡直絕美得不似塵世中人。但就是這樣一張容顏,卻又不帶一絲一毫的女態,盡是清雋出塵。

「呵呵,你這張臉,果然是走到那里都引人驚艷啊。」李徹向白衣人笑謔。

白衣人溫和地笑笑,並不以為忤,略帶蒼白的臉色卻是倦意隱隱。

凌霽月回過神來,帶著歉意道︰「公子見諒,凌霽月失態了。」

「你不但失態,而且失禮。來了你這里,居然連坐的地方也沒有。」李徹自行拉開一張椅子,按白衣人坐下,接道,「你好好歇歇,別給孤王累了病了。要不然,我可沒法向你那冰山美人交代。」言罷,他自己也拖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洛兒,你讓下人沏茶上來。」听得李徹的抱怨,凌霽月只是淡然一笑,隨即向雲洛依交代道。

「是。」雲洛依溫婉地應著,輕悄地出了門去。

「感問王爺,這位公子是……」他並不認得這名白衣男子,也不知道為何李徹帶他來到這里。

「敢勞侯爺動問,鄙姓楚,草字落塵。」白衣男子清雅地開口。

「孤王帶他來這里,是為了你的雙腿。這位楚公子可是華佗再世的神醫,生死人、肉白骨,厲害得很。再過不久,你南燕使者就要到了,我不希望節外生枝。」李徹說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王爺莫要戲言,在下只是略諳醫術,哪里敢于前人相較。」楚落塵淺淺一笑,向凌霽月道,「侯爺是否移駕床榻,也好方便在下診治。」

這時,雲洛依正好端了茶盞進來,聞言之下眼前一亮,難道說霽月的雙腿有希望好起來嗎?她將茶水放下,略帶急切地問道︰「公子,侯爺的雙腿還有希望嗎?」她自己也是學醫的,凌霽月的雙腿是經脈受損,醫治起來極為不易,不知眼前這位姿容絕世的白衣公子是否真能妙手回春。

「姑娘莫要著急,在下既然來了,自當全力以赴。」楚落塵含笑道。他只是這般淡淡地笑著,卻莫名地令人平靜下來,願意全然地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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