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靖笑笑,也不回嘴,下巴對著阿憐一抬,「喂,過來,見過古長老。」
阿憐款步走近,微微曲膝躬身,「見過古長老。」
迸隆的眉頭皺得更緊,「怎麼這麼沒規矩」
在仙蘭,一般女人見到如古隆這樣身分地位的長老,至少都要下跪,再多的還要磕三個頭。怎麼這丫頭連跪都不跪?
歐陽靖解釋道:「她是昊月人,不懂咱們仙蘭的規矩。」
「入鄉隨俗,既然她主子要做仙蘭人,她就應該知道仙蘭的規矩。」接著他對阿憐說道:「回去告訴你家杜小姐,咱們仙蘭的女人禮數遠比昊月人講究,光是平時吃飯睡覺就有許多規矩,若是稍有差池,丟的就是丈夫的臉。既然杜小姐要嫁給我們的哈格桑,就要嚴格遵守仙蘭人的禮節。」
歐陽靖見他嘴嘮嘮叨叨個沒完,忙出聲打斷道:「古爺爺,我叫她來是想請您幫我判定她的來歷真假。」
阿?冷看了一眼歐陽靖,這才明白他帶自己到這里,竟是因為不信任她。雖然心中隱隱有些失落傷感,但想看自己的確有好多事情瞞著他,他找人來查自己也不算是什麼錯事。于是挺直後背站在那里,一副任人質詢的樣子。
迸長老走近幾步,來到她身邊,打量著這個看上去長得過于醒目的俏丫簑,沉聲問道:「你是杜府的丫鬟!」
阿憐巧妙地回答:「我是杜府的人。」
迸長老沒有意識到她這句話背後的玄妙,因為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掛在頸上的一塊墨色玉石牌子吸引住了,他怔了怔,一把將那塊墨玉抓在手上翻到後面看了一眼,怒目瞪著阿憐。
「你是誰?你手里憑什麼有這塊牌子?」
她被他惡狠狠的眼神震住,支吾道:「我為什麼不能有這塊牌子?」
歐陽靖也湊近看了一眼,驚訝之情同樣溢于言表,他猛地看向古長老,問道:「這塊玉牌,難道就是……」
迸隆哼了一聲,「沒錯,就是當年你娘故意丟在昊月的那一塊。我曾經見她戴過,說是專為她而雕刻的玉牌,上面還有你娘名字中的一個字,你縱然不認得其他字,也該認得那個『香』字。」
歐陽靖眸光震動,盯著阿憐,「你到底是誰?」
她望著他,目光略有閃躲,這更讓他心中起疑。
迸隆在他身後說道:「這丫頭的來歷絕對不簡單,她若是不肯說,就給她點苦頭嘗嘗。」
聞言,她的一顆心頓時高懸,看著周圍那些仙蘭士兵凶神惡煞的模樣,腦中思緒翻騰莫名,自己該如何躲過眼前這一關,還是干脆說了實話?
「人是我帶回來的,要畝問也是我的事情。」歐陽靖忽然伸手一拽,將她護在身後,對古隆匆匆行禮完,便拉著她離去。
阿憐被他拉搗著不得不加快步伐才能追上他的箭步。
她怕他生氣,會像那個古隆所說的要對自己用刑,低聲說道:「哈格桑,我也不是故意要瞞你,這塊玉佩,是一位長輩送我的……」
歐陽靖並未吭聲,將她抓上馬背,依舊和她同乘。他們回程的速度比來時還要快,她總覺得好像眨眼間就被他帶回南圓羽香。
他先下了馬,回頭看她一臉戰戰兢兢的樣子,仿佛他就要把她吃了似的。
「下來,我不用刑。」他面無表情地說。
阿憐只得下了馬,低著頭跟他進屋。
「你真的是杜府的人?」他劈頭第一句還是這個問題。
她點點頭。
「你說這塊玉佩是一位長輩送你的?」
她再點點頭。
靜默片刻之後,他忽然一字一頓的慢聲問道:「你就是那個杜家小姐?」
她驚住,赫然抬起眼簾,對上的那雙黑眸,總是有一種堅定不移、讓人心折的氣勢。
她自以為只身前來,沒有車馬護駕,又女扮男裝,刻意隱瞞了真實身分,縱然被人懷疑,也絕懷疑不到她真正的身分。別說是根本沒有見過她的未婚丈夫,就是平日里和她交情頗深的那些朋友們,第一眼也未必能立刻認出她來。
但是……歐陽靖怎麼會識破她的身分?
她低頭看著那塊墨玉牌子,赫然醒悟,「你知道這牌子是誰送我的?」
他冷哼一聲,「是昊月國的皇帝吧?」
她再驚話,「你怎麼會知道?」
罷剛似乎听古長老說,這塊玉牌上刻有他娘的名字,再聯想當初皇上送她這塊玉牌時,那種奇怪的眼神和語氣,她已依稀猜出些端倪來,又不好問。
反倒歐陽靖很是坦率,「這塊玉牌,是他當年送給我娘的定情信物。」
第4章(1)
原來威名赫赫的仙蘭英雄,讓昊月臣民忌憚的鷹王千歲,竟然……是昊月皇帝和仙蘭聖女生下的兒子?!
這驚天的秘密讓杜雅潔震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然後,這些日子以來盤旋在她心頭的許多疑雲也一一撥開——
難怪皇上可以一直忍讓坐視仙蘭的滿不講理、飛揚跋息,難怪皇上會下旨封他為王,難怪皇上不管仙蘭人願不願意,強行把自己嫁給他做妻子……
這一切其實都源自于皇上與他的骨肉之情。
但想來一定是個淒美無果的愛情,否則此時此刻的歐陽靖不該是在仙蘭這片土地上,應該在皇宮之中養尊處優,或是以昊月皇子的名號在外面建功立業。
是怎樣的恩斷義絕竟讓仙蘭聖女拋棄愛人,讓自己的兒子永生見不到父親?
她忽然很同情歐陽靖,因為上一代人種下的恩怨,竟讓他這個兒子獨香苦果。
也許他一直都在恨著自己的父皇吧,否則為何不肯接受昊月的封賞?那麼連同她這個被硬生生指給他的妻子,他是不是也一起討厭著呢?
想到這里,她不禁幽幽長嘆,忽然間,他的一只大手伸過來,一把蓋在她的大腿上,這暖昧親近的動作,讓她驚得跳起來。
「你……你要干什麼?」
歐陽靖燮著眉將她拉回,問道:「怎麼你的褲子上有血?」
她穿的是白衣服,大腿內側的傷口滲出的血絲,竟然透過腿上的白布和衣服滲了出來。其實血量並不多,只是沒想到他眼尖如斯,看到了。
她紅著臉說:「就是這一路上騎馬磨破了皮而已。」
他若有所悟,「難怪你今天在馬背上不老實。」
她的臉已經紅得像是熟透的櫻桃,小聲說:「我先去上藥。」
他一把將她拉住,「先等等,我有話問你。」
杜雅潔咬著唇道:「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麼會不知天高地厚,一個本該規規矩矩的新娘子,卻女扮男裝跑到這里來,為何有好好的婚車不坐,卻要騎馬受苦?」
他抱著雙臂笑了,「你倒是聰明,既然你都知道我想問什麼了,你何不說說看原因究竟為何,要不然我會以為你的腦袋被石頭砸壞了。」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我早就告訴你了,只是好奇而已。好奇陛下口中那樣厲害的鷹王,和在仙蘭人口中那樣敬若神明的哈格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現在看到了,你的心中是不是還在想,這個男人配不配得上你?」
這句話,她當時是借由「阿憐」的口說出,還能勉強保持鎮定,現在他當面又說破一次,反讓她尷尬不己。
「……我也不敢自謂自己是多了不起的女人,只是……」她忽然抬頭,雙眸勇敢地直視著他,語氣堅決,「我總要知道,往後的幾十年,我是和什麼樣的人相伴廝守,對方值不值得我傾心交付,以身相許。
歐陽靖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個勇氣可嘉,卻理由費解的丫頭。在仙蘭的土地上,從未有任何女子可以如此「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番道理。對仙蘭人來說,女人是任由男人挑選,甚至是買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