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驚地看著那上面所寫的仙蘭文字,問道:「您這是……從哪里看到的?」
杜雅潔深吸一口氣道:「我剛才去古隆長老那里,看他桌上擺著的一張羊皮紙上寫了這些字,但我不認得仙蘭的文字,倉促之間只能把這些字當做圖案生硬地記在心里,然後勉強摹畫出來。肯定會有許多錯誤之處,也只能讓你看個大概了。」
達齊不可思議地瞪著那張紙,「這些文字全是你背下來的?」他平生沒有听說過什麼人有這麼玄乎其玄的本事,竟然可以把從來不認得的文字當做圖案默背在心。
將她所寫的東西匆匆瀏覽了一遍後,他不得不由衷佩服,「雖然只寫了二、三十個字,但是大部分都寫對了。從這封信上看來,昨天傍晚時分,我們的部隊就已經逼近了戰火開始之處,哈格桑似是打算速戰速決。」
她擔憂地問道:「他和秋薊交戰的次數多嗎?會不會輕敵?」
他回道:「這幾年我們和秋薊之間,類似這種小辨模的戰役沖突已經發生好幾次了,每次都是族長勝,您可以放心。」
聞言,她卻沒有露出笑容,而是困惑地喃喃自語,「既然每次都會取勝,為什麼秋薊還有這樣的膽子,一再挑釁?」
杜雅潔心中的不安,在兩天後變成了事實。
這場被歐陽靖說得輕描淡寫的戰爭,拖延到了第四天,依然沒有結束的跡象。
她幾次再去古隆長老那里,都被檔了駕,她不想當面和古隆長老翻臉,于是請達齊去打探軍情。他得到的消息是,秋薊國這回動用的人馬比起前幾次多了一倍,所以戰役才會被拖延。
但她總覺得事情不對,于是轉而去找莫秋童。
仙蘭和秋薊的戰爭必然會驚動昊月,莫秋童管轄的昌九與蚩南只有一河之隔,他不可能不關注這場戰役。
到了莫秋童的府郎,她立刻發現到奇怪之處一在知府門前,比起上一次她來時多了很多衛兵。
她心念閃動,秋薊和仙蘭作戰,情勢緊迫到連昌九的知府門前都加強戒備嗎?還是這里另有什麼事情發生?
此時正好看到莫秋童從府門內走出,她沒有像上一次一樣上前打擾,而是閃身躲到了一邊。
見到臨街有一家茶館,她走進去要了壺茶坐下,听著周圍的客人聊天。
在京城時,她便喜歡三不五時到茶館坐坐,一是這里三教九流都有,她是個喜歡結交朋友的人,在這種地方可以認識不少新朋友。其次,在這種地方可以听到許多在深宅大院中听不到的故事、流言,有關于歐陽靖的生平,她最初便是在京城的茶館中听來的。
如今這間茶館客人不算很多,三三兩兩的落坐聊天。
她刻意坐在幾名看起來不像是昊月人的異族人鄰桌,還好那幾人說的話她听得懂,說的正是眼下這場戰役,听他們的口氣,感覺像是秋前人。
「這場仗明擺著最後肯定還是仙蘭贏,咱們和仙蘭打一次就敗一次,真不明白陛下為什麼總要以卵擊石?」
「你還不明白?要打仗的並不是陛下,而是陛下手下那些庸臣。
你知不知道打一場仗,他們能撈多少銀子?反正每次的戰役規模不會太大,死傷不了多少人,但是上面撥下的錢糧軍制就足夠這些貪官污吏吃上一陣的。」
杜雅潔恍然大悟,她原本猜想秋薊在邊境尋釁滋事是為了從仙蘭、甚至是昊月討得便宜,撈到油水,卻沒想到這更深的一層。
同桌其他人也附和這種說法,其中一人說道:「新上任的那個丞相也是個無能之輩,跟著下面人榨取陛下的銀子,可陛下卻把他當做棟梁之材,呸!
「咱們秋前這幾年打仗打得越來越窮,日子也不比仙蘭好過到哪里去。你沒見最近搬到昊月的百姓,比起以前多了很多嗎?」
「在昊月置田置地可要花不少銀子吧?」
「那倒未必。我听說昌九這邊最近就有新令瀕布,凡是在昊月買閑地十畝者,可落戶籍在此。十畝地的價格大概是三、四百兩吧,算是很便宜了,咱們秋薊國有點閑錢的人都搬到這邊來了。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昊月再怎麼看,也比秋前國富裕安穩,買了田地,入了戶籍,就算是昊月人了。我要是有那個閑錢,我也在此買田置產、娶妻生子,不回秋薊了。」
第8章(2)
幾人的感慨听在杜雅潔心中,頓時生了根。秋蘭人原來已經如此厭倦戰爭,向往昊月國的安逸生活了。而仙蘭人呢?仙蘭人有仙蘭的驕傲,但是也有致命的弱點,她苦口婆心的勸歐陽靖,也不知道他听進心里去了沒有,如果仙蘭人再這麼固執死守自己的驕傲,和草原上那僅有的一點資源,到最後會被徹底排擠在各族各國之外。
她在茶館里待著,一直听到一壺茶都喝干了,外面天色也已沉了下去,她才看到莫秋童急匆匆地回來,便結了帳走出茶館。
今天她忽然不想和他踫面,因為她意識到以他現在的身分,和歐陽靖算是處于敵對,就算他有什麼情報也不會告訴她。
她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衣著——還好,是藏藍色,不算引人注目。而且為了在仙蘭騎馬方便,她把裙擺都一一裁短,這使得她的行動也比較方便。
繞到知府府院側面,這里沒有角門,也沒有守衛,只挨著一條無人的胡同。她四下看了看,忽然一縱身,躍上了牆頭。
莫秋童是個作風清廉節儉的官,府內並沒有太多的使喚丫頭,再加上他的父母沒有搬到這里,又沒有成親,所以府中沒有其他家眷。她要在這座知府大宅中找到他,並不算難,因為後院只有他的正房亮著燈。
她生平沒有做過听壁腳的事,這一回也算A出去了。潛入正房上,她一手扒住屋窟,一手掀開幾片屋頂的瓦片,露出一條縫隙,正好可以看到坐在書案後的莫秋童,他似是正在看一份公文,神情專注而凝重。
杜雅潔一聲不吭地看著,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又要等多久。
就在這時,一個家丁跑來,向莫秋童享報:「莫大人,有外客來訪。」
他抬頭問道:「是什麼人?」
「對方只說大人一見此物便知。」說著,家丁遞上一件東西。
因為那東西太過小巧,任憑杜雅潔眯起眼楮想要看得更仔細些,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什麼。
但莫秋童看到那件東西,明顯臉色一變,說道:「叫那人進來吧。」
片刻後,家丁領看一名男子走進後院。
看來,人穿著的竟是仙蘭人的服裝,杜雅潔不免心中納悶,難道此人會是歐陽靖派來的?
那人走進屋子,躬身說道:「小人主人向莫大人問安。」
對方一開口,她就知道自己方才的猜測錯了,歐陽靖的手下不會叫他「主人」,而是叫「族長」或者「哈格桑」,而以歐陽靖的身分,也不會向莫秋童問安的。
只見莫秋童竟是認得那人似的,說道:「你家主人不是說在此戰之中不會主動聯系我嗎?怎麼派你來了?」
「主人說此刻戰情膠著,歐陽靖的大軍被秋薊的兵馬拖延,如果莫大人能及時出手的話,大事得成」
她有些听不懂此人的意思,對方是想讓昊月出兵幫著仙蘭圍剿秋薊的侵略軍嗎?但沒有昊月皇帝的旨令,莫秋童是絕不會出兵的。
只見他沉吟片刻,才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歐陽靖好歹是皇上親封的鷹王,縱然他不願受封,但此封號明文寫在史書之中,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若是我听然出兵與他作對,被陛下知道了,很有可能會降罪于我。這種吃力不討好,甚至是自身難保的事情,我為何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