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劫 第9頁

雲琛看看外面的天色,輕道︰「我要走了!」

「你以為走得了。」齊硯冷哼一聲,試圖運氣沖穴,可仍是徒勞。「皇宮守衛森嚴,豈容人隨意進出。」

「我知道。」李雲琛黯然地低下頭。不是怕自己走不了,而是擔心走後,又會引起多少腥風血雨,「齊硯,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你不要……」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即將失去的恐慌撕裂了他的心肺。他知道,她這一去,就是天涯海角,以她之能,想要躲避他的追蹤,簡直是易如反掌。自幼,他沒有真正想要擁有的東西,即使是皇位、霸業;而現在,他想要一名女子,卻偏又得不到,心中的酸楚頓化為暴戾之氣。沒人能讓他輸,她也不能,潛伏在心的邪佞與嗜殺,終于揚起頭來。

齊硯緊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今日你走了,我終會讓你後悔,李雲琛,你逃不了的。」

齊硯怒吼與狂笑聲已然遠去……

她走至湖邊,一滴清淚落入平靜的湖中,泛起圈圈漣漪。心中的苦澀也如這滴落湖中的淚珠般,仿佛淡釋去,其實擴散開來,她模模自己的臉頰,全是淚痕。她,這是怎麼了?

夜涼如水。心呢?怕是比這夜更冷吧,人生似乎已是盡頭。

「公主。」律風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雲琛身旁,心疼她的淚,她的苦,「臣帶您回西郡。」

此時,她已是心神俱傷,昏厥在律風懷中。

眉心間的灼熱疼痛凝聚了她渙散的意識,馬車的劇烈顛簸讓她幾欲再度昏迷。她撩起車簾,望著疾趕馬車的律風,果然是他!

「你怎麼來了?」他是齊硯想要緝拿的叛軍首領啊,怎可孤身犯險?

「公主,您醒了!」律風拉緊韁繩,讓馬車停下來,躍上馬車,「您覺得怎樣?很難受嗎?臣給您墊了些棉被。」

雲琛輕撫眉心,「我很好,別擔心,你要帶我去西郡嗎?」馬車被黑布籠罩著,看不清外物,「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律風黯然道。公主的病況怎麼會如此嚴重?

「煬弟如何了?」她那可愛的小弟,轉眼四年,該長成一位翩翩美少年了吧。

「少主很想念公主,學習起來很用功。」

雲琛輕笑起來,看來他是把她當年說過的話牢記在心了。

律風痴痴地凝視著她唇邊泛起的笑意,仿佛夢中。這一別,是四年啊!

雲琛逃開律風專注的眼神,幽幽嘆了口氣,「你是遇見了弄雨才來找我的嗎?」

律風猛然驚醒,怎可用如此放肆的目光盯著公主?「臣沒有遇見弄雨,她不是跟著您嗎?」

雲琛緊蹙蛾眉,憂心道︰「我讓她去找你了,你沒見著她嗎?那你如何得知我在皇宮中。」

「臣布了暗樁,本是用來監視齊硯是否會對西郡展開軍事行動的,無意間探察到弄雨的行蹤。臣料想,公主一定也在,所以就趕來了。」找了她四年,他終于找到她了,此生,他再也不離她半步。

「原來如此,弄雨那天的行蹤還是讓人發現了,這丫頭……」想起弄雨,雲琛心中一陣溫暖,她現在在哪里啊?細算日子,弄雨應該已到西郡月余,律風為何不知她去向。如果他們中途錯開,西郡那邊也應該有消息來報呀,這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掐指一算,卻不得其要。她不信,欲再算,心中一陣刺痛。心驚,怎會如此?

「公主,您別著急,弄雨武功雖不是頂尖,但輕功一流,不會有事的,許是中途有事耽擱,說不準她現在已在西郡等我們了。」

雲琛轉過頭來,細觀律風。跟隨她身邊近十年,她總看不透他的前程,如置身一團迷霧當中,隱約覺得他的命運是和天下的運勢相關,離了她四年,現下倒是日漸明朗了。

「律風,如有朝一日,你能取而代之,就不要有所顧忌。」

「公主,臣盡心盡力輔佐少主,從不敢僭越。」難道公主認為他……那叫他情何以堪……

「律風,你不該誤解我的意思的。當年,我並沒讓你們計劃復國,而今,你們有如此成就,可謂是天意,既然是天意,我們應順天而行。」

「公主的話,臣從未忘懷,建立西郡,臣並不是想復國,只是為了他日尋回公主後,能有個地方保護公主不受傷害,畢竟,齊硯從未停止過追捕您。」

「那我們快去西郡吧,也好找尋弄雨的下落。」如再耽擱,恐生變。

正欲上車,雲琛一怔,苦澀道︰「怕是走不了了。」朦朧中,她仿佛看見齊硯率兵而來,心中一片苦澀,齊硯哪,你……當真不肯放過我嗎?

「律風,你先走吧,我們分開兩路,到西郡會合。」

「公主,臣發誓再也不離您半步了,這次,要走一起走。」他伏地听音,已知追兵將至,但同樣的苦,他不想再嘗第二遍,「臣會護著您,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

「你這是何苦?」雲琛忍不住輕斥他,「你忘了要替我保住碧玉盞嗎?還有承煬,他也需要你啊。」

「如果公主有何不測,還要碧玉盞何用?少主長大了,離了臣會更有一番作為。」公主啊,你何其忍心再次逼我離開您。

望著他痛苦灼熱的眼神,她嘆了口氣,如此只有盡力保全他了。

「臣去抵擋一陣,公主先走。」

「慢!你一個人敵得過千軍萬馬嗎?」她環顧四周,手指前面的小山坡,道,「既然來不及了,我們就賭賭運氣吧,如若不行,你再拼命也不遲。」

此處環境錯綜復雜,古木參天,怪石嶙峋,再加以陣式補足,應當可以避過,但願龔嘯欽沒來。當初之所以能讓他破不了幻陣,乃是做了萬全準備。眼下,事出倉促,就不可面面俱到了。

馬蹄聲如雷動滾滾而來,前面策馬疾馳的就是齊硯,他只多披了一件斗篷,可見追得多麼倉促。身為一國之君,他這樣豈不是自貶身份,讓國君的威嚴喪失殆盡?何況他還帶著保衛皇城的御林軍和駐扎在城外的三軍將士。

齊硯一大隊人馬呼嘯而過,沒有發現小山坡上有何異樣。她輕吁口氣,終究是錯過了,也許時間緊迫,他沒帶龔嘯欽一同前來。雲琛揮手微撫眉心,常覺得這里灼痛得讓人不能睜眼,回到西郡可得好好瞧瞧。

避開官道,他們揀小路往前。馬車不能在窄小的山路上疾馳,惟有棄車。雲琛自上次大病一場後,並沒痊愈,加上旅途辛勞,身子更加虛弱,只得與律風共乘一騎。這也律風一生中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

一個月後。

「公主,您再忍忍,我們就快到西郡了。」已然到了西郡勢力範圍內,律風換上馬車,加快行程。

雲琛掀開車簾,探頭向外看去,柳樹垂下的濃陰,被亂風吹開,待馬車經過後,才又匆匆覆蓋。離西郡越近,心情越發沉重。她掐指一算,也是毫無結果,她的能力是越來越弱了。會出現這種情況,要麼是她大限將至,要麼是她的靈力受到了比她更強的念力干擾。

突然,血一般的猩紅漫天撲卷過來,那麼強烈的明色刺痛了她的眼。頓時,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四周彌漫著層層死氣,沒有任何生靈的信息。

當雲琛再次醒過來時,他們已到西郡城門外。

這里,格外安靜,沒有進出的百姓,連城牆上也全無士兵看守,一切的一切顯得詭異非凡。

律風感到納悶,少主在干什麼?他離城不過少許時日,怎的就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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